那个时候,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以最灿烂的笑容这么说。
对于黄礼志而言,那一刻泷一的笑容仿佛预示着新的事物即将开始。
他向自己伸出右手,而她则顺从地与他的纤细修长的手掌握手。
那种温度是不会忘记的,直到现在想起的时候,黄礼志仍能忆起从泷一的手掌感觉到太阳的温度。
但是,那样的温度,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被一个人舍弃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相册。
几个月前拍下的一张合影,至今还被排列在“最近”的序列里。
第一张。
在鹿儿岛上的雾都神宫与Sakura合影的照片,那是作为自己亲自踏上了那片土地的唯一证据。
照片是在当时拜托雾都神宫里的一位工作人员帮忙拍下的。
镜头内侧,黄礼志与Sakura肩并肩站在一起。
但似是她们当时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像很亲密的朋友那样勾肩搭背,然后面对镜头的时候会比起“V”形状的手势。
双手拎着粉色香包的Sakura,在那个短暂的瞬间将自身的知性气息散发到了最大,隐隐约约连自己都在内心里生出了自卑。
她的气质,还有身上的味道。
那些可以让与其接触到的人感到安心坦诚一切的东西。
就是在随着快门声响起的刹那,黄礼志微微瞥过头。
她从那一抹淡雅的笑容里,看到了泷一的印记。
相互交往的这些年,他们正在努力的变成对方所喜欢的模样。
与此同时,对方的印记也一点一滴的刻印在彼此的身心里。
这便是爱情带来的最大成果。
“花开花落...伊人...再见~~”
黄礼志抬起头向着北方的天空望去,已经被粉色的花瓣所侵染了一点那种颜色的天空,云朵飘动的幅度变的清晰可见起来。
每一秒钟的流逝,天上的云朵会一块一块的向着南边的方向行走一段距离。
但究竟是多少,以当下她所学过的知识用尽了所有的公式,似乎也很难计算出来。
唯独确定的是,那段时间,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日后的生活里,成为了黄礼志灵魂深处时常响起的宇宙真理。
之后,听见有人拉开教室内的门,黄礼志开始回头。
与此同时心绪也从窗外的十月樱身上转移到了现实当下。
坦白的来说,在前往东京之前,自己身边的人际关系和现在一比,只能用糟糕透了来形容。
因为长相的问题,自己成了很多人嘴边带着的“很可怕的亲故”,为此黄礼志在一段时间里对自己这双眼睛秉持着非常自卑的态度。
如果整形手术可以把眼睛换掉的话...不过当她在东京将这样的想法面对着那个人说出口时,却遭到了泷一严厉的斥责。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东方人骨子里代代传下来的观念。
不说我反对你选择追求美丽的心态,但你要明白你的眼睛,长相皆是父母赐予的。
选择整形手术强行换掉这双你认为会为你带来厄运的眼睛,这不是追求美,而是对基因的否定。”
她对于从那张脸上可以听到与以往的温和淡然完全不同的口吻而感到震惊和慌张。
一直以来都没有生气过的人突然发起火来是真的可怕,黄礼志对于从某本书上看到的这段说明深以为然。
不过,在一开始的会时常问着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她们觉得我是很可怕的人仅仅是因为觉得我的眼睛不好吗?”之类的,但在与泷一坦陈心扉的交谈了之后,黄礼志逐渐的发现到了根本。
就是那个......
怕生。
因为自己国小一直到当下的国中,都是在全州老家附近的一般公立学校就读。
与在樱花国从泷一的口中所得知的状况基本一致,无论是樱花国还是韩国,乡下的公立学校里,学生们彼此从一年级开始就几乎相识。
因此别说是同班同学了,就是学长学姐,邻居阿姨,老师或是街坊邻居们...
只是看上一眼就会生出“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的强烈念头。
这样一来,遇见陌生人的机会,就逐渐减少了。
简单的来说,这样陌生的环境直接让怕生的人干脆不会察觉到怕生,连机会都没有,这也是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发现到的原因。
不过严格来说,黄礼志又认为,这跟严格定义上的“怕生”又不太一样。
从小的时候如果有亲戚朋友登门拜访,自己都会莫名亢奋。
另外,像当下如果自己所就读的这所中学新来一位外语助教,她反而会用日文去跟对方对话。
当然前提必须是,那位外教老师来自樱花国。
因此,黄礼志认为昔日一段时期的自己并非的排斥陌生的环境,或是陌生人。
自己是不擅长融入新的环境罢了。
所以,如果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能让自己有一种“嗯?这完全就是适合我待的地方,是我的专属领域”。
并且,那也是可以感到放心的环境,就算看到陌生人的出现,内心深处的好奇心也会战胜上一秒遍布全身,开始以无名的力量拴住前行的双脚的怯懦。
在2012年的时候,抱着这样的想法,黄礼志与父母走出了韩国,坐在机舱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被托向天空。
东京,一个陌生环境。
虽然出国旅行这件事给昔日的自己带来了太多的困扰,但一想到那之后的经历直接成为了改写自己命运,与灵魂得到拯救的不能忘却的东西。
如果把这些事情也跟着加到正在创作的那部小说里的话,要用很久是时间和太多的墨水才能描写完毕也说不准。
除此之外,当初只是一想到自己还要在那个环境里融入陌生人群中,在未来几天的假期里和当地的陌生人通话,这种仿佛在看恐怖片一样,无穷无尽的惊悚感催发了汗腺滋生出冷汗,那一样会让黄礼志感到很吃力。
但是...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东京的那段时间里,这种与生俱来的“自卑感”与“认生”所催发出来的恐惧,都在随着那个人的包容,而得到了彻彻底底的净化。
然而,除了他之外第一个让黄礼志在回国之后彻底戒掉了这个属性的人,此刻便出现在了教室里。
头发被指尖拨弄的触觉,让黄礼志收回灵魂出窍的状态。
“我说啊,距离下课之后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在教室里啊?”
坐在自己前方,以转身将胳膊放在自己书桌上的女生开口道。
“夏妍前辈~~”
黄礼志眼神恢复清明,一边整理着飘起的发丝一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