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对望，叶小柒冲他抱了抱拳。
“卫前辈，又见面了。”
深层含义是，你那孙子我已经见过了。
卫文鹤冲叶小柒微一颔首，难得扯了扯嘴角。
“知道你会来，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叶小柒也回以微笑，三人跟着老爷子进了铺子。
一进门，六个纸糊的纸人迎面而站，照着常人的比例做的栩栩如生。
红色朱砂点睛，大红的脸蛋，嘴角弯着诡异的弧度，像是在欢迎他们光临似的。
清风还好，偶尔能接触到这类东西，不至于害怕。
钱金硕腿不自觉的发软，有心想在外面等着，可想想是他非要跟着叶小柒来的，万一高人不待见他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两人身后，尽量将自己圆润的身体往清风背后藏，好像这样纸人就看不到他似的。
好像这样纸人就看不到他？钱金硕头皮一麻，呼吸都不顺畅了。
长这么大都没进过这种铺子，要不是今天跟着叶小柒一起，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专门卖这种东西的铺子。
已经不是晦不晦气的事了，是渗人，老渗人了。
清风好似有点理解叶小柒的打算了。
“师父说纸人点睛会招阴魂，你这是想？”
没想到还有个懂行的，卫老爷子意外看了他一眼，叶小柒介绍。
“连云城来的道长，他师父跟您孙子的情况差不多，迷失在那个小院子里了。”
卫老爷子点头，拿出一个比巴掌还要小些的瓮，递给叶小柒。
“这是养魂的法器，若是你遇到那个不争气的，还请将他收到这个瓮里。若是遇不到.....那便....是他的命了。”
叶小柒接过，有些纳闷。
“前辈就那么肯定我会帮你们？”
“你会的，丫头，不管你能不能找到那小子，我卫家都欠你一个人情。相信我，这个人情，你一定能用到。”
老爷子说郑重，说的肯定，叶小柒没再多问。
人情不人情的另说，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要是能得个人情那就更好了，没有的话，至少这几个纸人免费不是。
她将瓮收起，手一抬，吩咐道。
“一人两个，搬。”
钱金硕正在沉浸在清风那句“纸人点睛会招阴魂”中，一听这话，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哭丧着脸。
“搬，搬哪去啊？”
“当然搬到李家，难不成搬你家去？快点的，这玩意纸糊的不重。”
钱金硕.....这不是重不重的问题。
“那个，要不，我找几个人来？您这么厉害的人，哪能亲自动手啊.....”
叶小柒抿唇，眼神那么轻飘飘的一瞥，小胖子立马收起不情愿的表情，一撸袖子。
“搬，不就两纸人吗？哪里就能累到我了！”
街道上，一三个孩子两只手往上，各托着两个纸人的裤腿，
从正面看去，那纸人扎的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
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惨白的脸，嘴角微微上扬，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再往下看，三个孩子一高两矮，两瘦一胖，皆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往前走。
有个妇人领着孩子出来买糕点，打眼一见这阵仗，孩子当即“嗷”地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张嘴要哭之际，却被他娘死死捂住了嘴。
妇人也吓得不轻，抱着孩子，瑟缩着，目光颤抖的看着三人走过，大气都不敢喘。
尤其，打两人身边走过时，钱金硕那跟灵魂出窍似的一眼，估计将会是孩子一生的噩梦。
直到三人走远了，身后才爆发出一声发泄似的哭声。
叶小柒叹气，还是挑的人少的地方走。
笑也不行，怒也不行，不作表情也不行，这些人胆子是不是太小了点，没见过人家出殡吗？
将纸人搬回李家，叶小柒又回了一趟客栈，一人给了道符让他们带在身上。
并嘱咐要是出什么事就去西街的香烛铺子找一个姓卫的老爷子，不要去李家找她。
“不要担心，明天一早就能回去。”
交代完这些，叶小柒又回了李家。
正午已过，李家主院，有人搬出了桌椅板凳，桌上摆了满满一桌。
回客栈前，叶小柒让钱金硕去满香楼打包的，都是招牌菜，肉食居多。
“吃啊，你们昨晚到现在都没进食呢吧？多吃点！别客气！”
饭菜色香味俱全，可在场只有她筷子挥的贼顺溜。
奥，还有个清风小道长。
李家人是纯没胃口，钱金硕是吃不下，一口都吃不下。
“高人，那几个纸人的脸，就非得对着咱们吗？”
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顺眼，怎么看都觉得渗得慌。
叶小柒表示没必要，一会儿吃完她就给搬西院去。
钱金硕....
算了，那他等会儿再吃。
钱大在旁看的憋屈，表少爷，您的傲气呢？您的矫情呢？您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反骨呢？
都这个时候了，那丫头居然还有闲心吃饭？她，她还有闲心喂猫呢？
不得不说，这是叶小柒穿越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还是白嫖的。
清风亦是，修行清苦，他跟师父出门从不在别人家留饭，留也是清粥淡饭。
头一次看到这么丰盛的饭菜，又得知师父没事.....
两人边吃边感慨，忍不住对视一眼，颇有种一见如故，找到知己的感觉。
李家人正郁郁着呢，被两人风卷残云似的吃饭速度吓到了。
这，这得多少年没吃过一顿正经饭？
叶小柒中途还不忘喂喂猫，就这，都没比清风少吃一口。
眼见盘子空了一个又一个，钱金硕哪还顾得上纸人不纸人的，当即拿起筷子就加入战局。
“肘子给我留一个——”
一顿饭，最终以出钱的金主没吃饱结束。
钱大认命的出府又打包了些吃的，回来时，那六个纸人已经不在了。
西院，认真起来的叶小柒又恢复了人模狗样。
六个纸人面对面立院门前两边，叶小柒检查完纸人没有异常，便让清风摆上两排白蜡，又在蜡烛之间连上红线。
李元末和李管事跟着，得知自家妹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妹妹时，李元末又红了眼眶，差点给叶小柒跪下。
“叶姑娘，我妹妹她，还有救吗？”
“不知道，如果她只是生魂被挤走，找回来重塞进去就行。要是魂散了，那就没办法了。”
将该布置的布置好，清风凑了过来，有些不解。
“叶姑娘，摆这些蜡烛做什么？”
他以为叶小柒弄这些纸人过来,只是为了招魂而已。
叶小柒背着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目光灼灼望着院子。
“引魂，开鬼门。这院子下有个聚阴阵，你师父他们被困在另一个空间里了。”
没猜错的话，晚上阴气最重之时，那道门也会自己打开。但那样太被动了，只有自己破开阵法闯进去，才能占领主动权。
似懂非懂，清风没再问。
没有说话，接下来，就是静静的等待。
叶小柒布下了阵法，将几人护在里面。
身上有符，只要不作死地往外跑，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出事。
她盘腿坐下，也不在乎地上脏不脏，玄猫就蹲在她的腿边。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开始黑时，她让清风点着了蜡烛。
不明不暗的时辰，四周一片模糊，只能看清蜡烛照亮的那条往院中去的路。
风吹过，烛火摇摆不定，影影绰绰的，让人渗得慌。
钱金硕又起了本能，本能的不想在这待着。
可天黑了，他觉得还是待在能看到叶小柒的地方比较安全。
毕竟，清风那个小道士也在呢。
钱大瞪着眼，时不时去看李管事，想要搭讪。
可李管事此时心中紧张，哪有心思跟他聊天。
紧靠着自家公子，眼睛四处乱扫，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昨晚两个鬼婴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它们就会从黑暗中钻出来。
叶小柒眼睛一直盯着院中，她不说话，也没人敢说话。
都屏气凝神，生怕惊动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天彻底黑了下来。
院里院外静的吓人，原本还能听到的虫鸣声，这会儿却像是都禁声了一般。
阵中的几个往一起挤了挤，各自惶恐，甚至能听到彼此“扑通扑通”地心跳声。
叶小柒眸光微动，一阵阴风吹过，蜡烛尽数熄灭。
身后，清风的凝重声音响起。
“来了！”
“哎呦我的娘啊——”
钱金硕一把抱住李元末的身子，半闭着眼，害怕，又忍不住去看。
一股浓郁的阴气从院内涌出，门前六个纸人眼中慢慢散发出一阵幽光。
“赫赫”地声音夹杂着鬼泣，蜡烛重新点燃，是泛着阴冷的火光。
在钱金硕几人惊恐的目光中，就见其中一个纸人僵硬地抬起胳膊，对着早已经打开的院门虚空敲了敲。
“砰——”
“砰——”
“砰——”
沉闷，厚重。
“吱呀——”。
尖锐，缓慢的声响。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