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走进去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请在这里脱下全部衣物和鞋袜，然后从前面的出口出去，走到第二个帐篷中，再次进行消毒作业，过程当中请保持沉默。”
他的脑海中还在想现场可能要被破坏殆尽了。不过，好在虽然事发突然，但是他们被关在里面的人还是尽可能的拍下了整个现场的情况。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这是正常的消毒流程，但警察们还是有点儿尴尬，毕竟坦诚相见的地点不在大浴池里总是有些不自在。
“各位，我们得抓紧一下时间，不要犹豫。”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容置疑。
沈晏宁叹了口气，脱下已经被淋湿的羊绒大衣，估计也要看一下牌子，然后还给郁琮一件了。
他伸手解最里面衬衫扣子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再爆炸中受到的割伤还没完全好，依旧绑着绷带。
穿着防护服的人从记录册中抬起头，注意到了这种情况，“等下走过第三个帐篷淋浴后，得重新包扎一下，救护车就在后面。”
“谢谢。”沈晏宁平静地说道。
他走向第二个帐篷，面对的是更多迎面而来的水柱，他立刻就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种味道他并不陌生，甚至还很熟悉和喜欢，小的时候有一段儿时间他待在医院中，总能闻到这样的味道。
“一直向前走，不要停留。”
另外一道声音从前面传来，“直接去第三道帐篷，洗漱好了可以在最里面换上我们准备好的衣服。”
一行人依次进入到第三个帐篷，里面是淋浴喷头，最里面有被蓝色的塑料布隔开的干燥区域。
沈晏宁洗了头发后走到了最里面，看见椅子上的衣服是蓝色条纹的病号服。
终于可以说话后，谭梁忍不住吐槽，“幸好不是灰蓝色，不然很有监狱风。”
周围的同事都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到底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忍不住会担心。
沈晏宁穿上裤子后，来了另外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同志，更换一下药布吧，别感染。”
他点了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从防护头罩后传来轻轻地笑声，手里动作麻利的开始更换药布。
半晌，她直起腰，轻快地说道，“好了，注意这两、三天内别再沾水了。”
不等对方回答，就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中间，对着所有人说道，“外面有救护车，四个人一辆车，先和我们去医院。”
谭梁看向沈晏宁，对方已经穿上病号服的上衣，正在系扣子。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感受到了那句话的伤害，【同样一件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会展现出不同的风格。】
他有些难过，“沈副，你说等下去医院，我们是几个人挤在一起，还是一人一间？”
按照规定，在疾控中心没有查明黑色浓稠液体的具体病毒类型时，他们都要被关在隔离病房中，这个时间也不太明确。
“……这个我不太了解。”沈晏宁摇了摇头，他又不是传染病学的医生，也不负责公共卫生管理，对这方面知之甚少。
谭梁闻言笑了一下，自我安慰道，“就当是放个小长假吧，机会难得。”
他们两个人上了最后一辆救护车，车后门关闭的时候，沈晏宁看向外面，穿着防护服的人正在整理现场，对环境进行最后的消杀工作。
车子启动了，这些画面渐渐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沈晏宁和谭梁最终分配到了一个病房中。
胖法医在里面的床铺躺下来，有些随遇而安，他翘起二郎腿，用手拍打着膝盖，“沈副，我们这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战友了……”
他技巧性的停下来，看了过去。
沈晏宁站在门口的位置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但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时是温和的，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大力有什么不一样？”
谭梁没有忘记这件事情，他问了出来，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们现在的时间很充足。”
毕竟要与世隔绝几天。
沈晏宁沉默了五分钟，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说来话长，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但我觉得你会听的昏昏欲睡。”
谭梁笑了一下，“我听故事的时候从来不会睡着。”
“那好吧。”沈晏宁慢慢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来，缓缓地说起了往事。
谭梁的表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化着，有着震惊，也有着意外，还有愤怒和悲伤。
他很难想象这些经历中的痛苦、磨难和艰辛。
“从美国警方那边传来的消息可以推测，大力应该是在去那边进修后的不长时间就遇害了。”
沈晏宁平静地说道，“乔伊特需要大力的身份，而且他们在体型上很相近。”
谭梁点了点头，半晌没有在说话，他还在消化。
“闻副局知道么？”他轻声问道。
沈晏宁点了点头，“大力的事情我已经告诉给了他。”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活着乔伊特就不会重复曾经的作案模式，只会把注意力都聚集在你这边，除非你答应他一个条件？”谭梁总结了一下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
沈晏宁点了点头，“他对我只是移情作用。当初他也是希望克里斯教授能够答应他的要求，他就会在对方活着的时候不再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谭梁挑起眉头，他有种预感可能这个要求会颠覆他的三观。
“克里斯教授在日记中有个记录，上面说，乔伊特让他接受自己的爱，他就停止不再做违背社会秩序的事情，否则就会继续下去。”沈晏宁的目光看向地面那被午后阳光所推进来的黑色影子上，似乎在看着某段曾经的过往。
“……果然……不是正常人可以想出来的。”
谭梁摇了摇头，“这也太执着了，那克里——斯教授答应了么？”
沈晏宁轻声说道，“克里斯教授没有答应，他发誓要抓到乔伊特，然后——
他停顿了一下，“他身边的所有人——亲戚，学生，都遭受到了致命打击，几乎全军覆没。”
谭梁微微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许久，在沈晏宁想要躺下入睡的时候，他才听见右侧传来的问句，“那你呢？你要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