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说完这话，林莜余光瞥到母亲揩了一下眼泪。
林莜喉咙滚了滚，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妈，别哭了……”
陈巧荷却摇了摇头，泪音道：
“其实妈没什么资格说让老太太认命的话，妈在沐家呆了这么长时间，看得出来，老太太对她失踪那个女儿的思念有多深……”
“老太太几乎天天抱着那本相册发呆……我就想……如果……”
说到此，陈巧荷忍不住哭出了声，哽咽道，
“如果我的妈妈也还健在，是不是也像沐老太太一样，常常思念我呢……”
“是不是也像老太太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的女儿一样，我的母亲……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这个当母亲的还没放弃，我这个当女儿的，就已经早早放弃了，那她该有多难过无力……”
林莜在心里叹口气，鼻头一酸，也跟着落下了一滴泪。
她何尝不明白，母亲嘴上说，要信命，要认命，可母亲心里，一直都存有将亲生父母找回的念头和希望。
之前，她和姐姐也曾帮母亲一起寻找过，可年代久远，有用的信息和线索又太少。
再加上寻亲，本身就是需要耗费人力财力和精力时间的事情。
这些年，她们母女三人温饱都是问题，还要埋头讨生活。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那时候，她们母女三人就已经明白，面对命运，人往往是无奈且无力的。
想要找寻毫无印象和记忆的人，更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只能自我安慰，要信命，要认命。
眼下母亲情绪这样激动……
应该是受到沐老太太的感染。
老太太长久以来的坚持难能可贵，可能令母亲想到自己的轻言放弃。
等红绿灯间隙，林莜将手放到母亲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十分善解人意道，
“妈，别自责也别内疚，以前我们条件不好，温饱都是问题。”
“但现在我们条件渐渐好了，如果你还想继续寻找亲生父母，等忙完这阵子，我跟姐姐商量一下，一定帮你找下去！”
陈巧荷不语，眼泪无声淌着。
很快到了医院，林莜送母亲去了沐老太太所在楼层。
母亲刚到，就被管家领着去了医生办公室问话。
抢救室外面，站满了沐家的儿孙们。
个个神情焦灼。
林莜瞥见沐若妍也在，便走了过去，安慰地拍拍她肩。
沐若妍状态不是很好，见到林莜过来，唇角勉强扯了扯，“你也来了莜莜。”
林莜点头：“你还好吗？”
沐若妍没回答，可不自觉投向抢救室的目光里，却写满了答案。
林莜叹口气，握住了沐若妍的手。
沐若妍手心一暖，转回眸瞥见林莜里面还穿着睡衣，有些歉疚：
“大晚上打扰你跟陈姨休息了……”
林莜却是摇头：“这个时候就别客气了。”
沐若妍叹口气，冲走廊尽头敞开的窗户抬抬下巴：“陪我去那透透气？”
林莜点头：“好。”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凉风习习，秋意渐浓。
沐若妍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偏头问林莜：“你是不是也听说什么了？”
这时候，沐若妍指的，无非是老太太为什么会突然发病的事，便诚实点头：“听说了一点。”
“其实，我一开始是知道那人是假冒的。”
“啊？”林莜微愕。
“是我大伯和我爸一起想的馊主意，就那天，我兴冲冲回去要把你妈和我三姑生日是同一天的事告诉我爸，但那天我大伯他们就已经找好了冒充我三姑的人选……”
林莜：“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我奶奶身体考虑，说我奶奶最近身体大不如前，需要一针‘强心剂’，让我奶奶尽快好起来。”
林莜难以置信：“所以‘强心剂’，就是找人扮演你三姑……”
沐若妍点点头：“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靠谱，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我奶奶知道真相，肯定会更加受不了的，但我大伯和我爸，根本不听我的……”
说着说着，沐若妍重重叹了口气，
“果然，就在今天傍晚，我奶奶无意间听到了我那个冒牌‘三姑’跟我大伯的谈话，才知道这个“三女儿”竟然是假冒的。”
“真相大白，我奶奶当场就受不了昏过去了……”
听到此，林莜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他们怎么……”
“怎么能这样办事，是吧？”
林莜点点头：“太糊涂了！”看了一眼抢救室方向，
“医生刚刚有没有出来说现在老太太什么情况？”
沐若妍摇头：“没有，应该还在抢救中，前几年我奶奶心脏就不好，做的有支架，估计这次凶多吉少。”
说着说着，沐若妍语气愈发低落难过，
“如果我奶奶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就没有奶奶了……”
林莜听到沐若妍说话声音陡变，鼻音浓重，愕然抬头看去，才发现她不知何时，颊边已经挂满了泪。
林莜心里也跟着不舒服起来，握住沐若妍冰凉的手，试图想给她安慰，“若妍，别太担心……老太太一定会没事的……”
可话说的再多也是徒劳，沐若妍兴许悲从中来，抱住林莜，头埋在她颈窝，任由眼泪肆意横流。
林莜只得默默轻拍她后背，柔声安慰着。
不多时，沐若妍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
直起身子，抹了一把眼泪，“莜莜，我想好了，如果我奶奶这次逢凶化吉，我就让陈姨跟我奶奶做个dNA比对！”
林莜一怔，“让我妈跟老太太做亲子鉴定？”
沐若妍重重点点头，“莜莜，你信命吗？”
林莜点点头又摇摇头。
沐若妍：“我信命，更信冥冥注定，我现在倒推一下，细一想，如果那天我大伯和我爸没有找什么人来扮演我三姑，那么陈姨和我奶奶，是不是已经做过dNA检测了？”
林莜“嗯”了一声，懵懵问：“所以呢？”
“所以老天爷横插一杠，非要让我大伯和我爸搞这么一出，拦住没让这件事促成，会不会是老天爷给我奶奶的最后一个磨难呢？”
这就有些玄乎了。
林莜眨眨眼，盯着窗外漆黑夜色，瞬间觉得有些瘆人。
她清了清嗓子，“若妍啊，我觉得你可能是想多了……”魔怔了。
“不！”
沐若妍斩钉截铁，
“我觉得我没想多，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本就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我奶奶这些年为了寻找我三姑，几乎是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