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华此行，当然不是简单来一趟，给雄达送礼。
送礼是假，探口风是真。
之前说要联合制作铁齿铜牙纪晓岚一剧，结果被李有信婉拒，后面台里也有保持关注。
然后前天报纸上登出相关消息，只要有心人见到，都能看出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新剧已好，快来买啊。
毫无疑问，这部戏具备了爆款的几个特征。
首先演员阵容强大，其次名导加持，然后制作公司口碑不错。
像鸿运影视上一部《东北一家人》又是在京城卫视播出，受到欢迎的程度曹振华等人最清楚不过。
台里光是观众来信便不止几千封，装满好几个麻袋。
还有应广大观众的强烈要求，在暑假重播了足足三遍。
分别在早中晚三个不同时段播过。
尝到甜头的京城卫视影视剧中心，肯定不愿把铁齿铜牙拱手让人。
“雄导啊，都是老朋友，常言道做生不如做熟，相信这一次的合作会继续获得成功。”
以老曹看来，新剧在京城卫视播出属于双赢。
尽管内心倾向于老曹这方，雄达还是没有做出像样的保证。
“你知道的老曹，现在公司的经营有信说了算，我只能尽量劝说，在相同条件下，优先选择你们台。”
“我知道，希望你能尽量帮忙美言两句，价钱好商量。”
“真不是钱的问题，”雄达摆摆手，板起认真脸。
他不是一个贪小便宜的人。
你在侮辱他的人格！
“我们鸿运不差钱，所以有时候钱不是万能的。”
反正以目前李有信的钞能力，雄达深知不可用老眼光看人。
一部戏卖给谁，除了价格高低，还要综合平台影响、播放时段、回款快慢等因素。
跨过缺钱难关，雄达不清楚小舅子有没有做口碑的想法。
万一李有信愿意少挣几个钱，拿去央视大台播出，在全国打响鸿运的品牌形象，不是没有可能。
面对京城卫视，雄达和鸿运影视显然是主动的一方。
“这部戏没有剪完，等成片剪出来送审的时候，再来谈价钱也不迟啊老曹。”
“行吧，既然这样，我先回了。”
见谈不出个所以然，曹振华笑着告辞。
口风探出来了，形势看着不妙的样子。
他得回台里向赵主任汇报结果。
“慢走啊老曹。”送走对方，雄达心底那叫一个舒坦。
原来奇货可居，做一个强势的甲方，感觉是这么爽！
哦对了，看看老曹送的什么烟酒。
……
走出鸿运影视，曹振华回头看了一眼。
平时不大起眼的五层楼房，此时熟悉又陌生，竟然有那么几分高不可攀的样子。
灰蒙蒙的天边飘过一层白云，仿佛是污渍中的一抹白。
“看情况赵主任的想法有点难办，算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何必操这份闲心。”
轻笑摇摇头，老曹头也不回地走了。
至于送礼的烟酒钱，回去报账即可。
回到台里，他立即去见了影视剧中心的主任赵桐，即是他的顶头上司。
“……情况就是这样，我听雄达的口气，他们估计还没卖出去，待价而沽吧。”
虽说老曹事业上没野心，可几十年的丰富经验，他仍轻易判断出某些东西。
呼呼！
赵桐靠在椅子上，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着笔在桌上写写画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不过这个形势变化太快，鸿运对我们的需求减少，我们得抢着买剧咯。”
对于鸿运影视的拿捏，在她预料当中。
比起大半年前的困顿，如今的鸿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瞧瞧李有信，几百万的超级豪车随便买，到处拍电视拍电影，玩的不亦乐乎。
早已鸟枪换炮。
“当时东北一家人没有我们，鸿运哪里能有今天，他们这么做是过河拆桥啊。”
见赵桐感慨，老曹察言观色，立即大声斥责。
跟着主任同仇敌忾，数落鸿运在过河拆桥，不念旧情。
“行了老曹，生意就是生意，掺和感情是一种幼稚的想法。虽然古今中外莫不如此，但谈感情和钱永远是个矛盾体。”
赵桐倒是没多大怨念，示意老曹别说了。
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
咦！
这样的态度与豁达，倒是让曹振华感觉意外。
感觉他小看了这位年轻的中心主任。
估计自己刚刚的湖弄，也被看穿了吧。
想到这，老曹难免老脸发热，“咳咳，被个小姑娘看破，不应该啊。”
“除了能给的价钱高，我们的细胳膊和央视这根大粗腿比没什么优势。”
顿了顿，赵桐又道：“不过大粗腿有大粗腿的短处，细胳膊的灵活是它远不及的。”
“你说的对，央视的规模大，但条条框框也多，各种各样的忌讳同样多。”
老曹明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道理。
央视平台影响力大，购剧资金充足，这个是优点。
有优点自然有不足，缺点就是审核的更严格，尤其是一套黄金档，那更是要求思想性文艺性观赏性等各方面不出错。
“铁齿铜牙是戏说剧，并非历史正剧，能不能上央视不好说。”
赵桐的眼前，便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前段时间在全国各地电视台热播的古装电视连续剧《风流才子纪晓岚》突然从全线“撤档”。
她从有关部门获悉，该剧是由于某些情节设计上的技术原因被光电局暂停播出，重新播出大约要经过修改删减。
最快得等两个月。
“总之我们尽力拿下吧，用来放在春节档再合适不过。”
想起暑期档东北一家人创造的奇迹，甚至把同期央视的收视率都压下去，获得台领导肯定，赵桐颇为得意。
能取得这种好成绩，实属不易。
如果能多来几次这样的光辉经历，她更有信心压过电视艺术中心那边，晋升有望。
“我们要干出成绩，让台里领导知道除了电视艺术中心外，影视中心也不是吃干饭的。”
呵呵，曹振华心底偷笑几声。
以前还说什么要眼光长远，不能只注重部门的小团体利益，得站在全局高度。
原来你也知道急呐。
想到这，老曹跟着赵桐批道：
“艺术中心那边太能折腾了，主要还是上面给的政策好，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
相比起他们，影视中心成了后娘养的一样。”
他的话半是牢骚，半是实话。
“艺术中心竟然还以参股和输出人才的方式参加了京城紫禁城影业公司的创建和运作，忒狡猾了。”
结果《离开lei锋的日子》、《红色恋人》、《甲方乙方》、《不见不散》、《没完没了》等作品在全国引起了很大反响。
而且今年由紫禁城出品的、中心承担全部制作费用的电影作品《刮痧》的完成，又是中心成为国内第一家推出电影作品的电视剧制作单位。
“是啊，虽然经济效益不行，可在其他方面却创造多个第一，台令导风光无限。”
闻言，赵桐不由苦笑。
有时候台里就是这样，除了经济账，还有另外一本账。
“所以咱们冤啊，千方百计地给台里省钱赚钱，反倒捞不着一句好。”
曹振华跟风声讨，大声喊冤。
正府对电视艺术中心所作的努力给予了很高的荣誉，给予中心一系列优惠政策和特许权。
比如由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签发的国产电视剧制作许可证(长期)，京城广播电视局签发的国产电视剧发行许可证，以及国家****电影局批准的国产电影拍摄许可权、国外影视引进许可权等等。
甚至京城市经贸委和国家工商管理局还特别批准了国际(北美：以米国和枫叶国为主)录影带发行许可权，同时在霓虹、袋鼠国经营内地及港台地区影视录影带的租赁及中文台播放业务。
这样的政策优待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慢慢来吧。”赵桐的话里夹杂有少许无奈，感觉她身上也是压力山大。
电视台里一个电视艺术中心，一个影视中心。
艺术中心连续推出的影视剧获得成功，无形中把影视中心推入到更尴尬境地。
艺术中心越辉煌夺目，越衬托出影视中心的尸位素餐与无能。
这也是赵桐四处淘宝，想要购买好剧，并积极参与到影视公司制作中的原因之一。
再没有成绩，别说升职加薪，恐怕连屁股下的主任一职也保不住。
她遇见的既是发展问题，更是生存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