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怜雨这么想着，脸上的笑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他看向迟静姝，“东宫那个，就这么叫你舍得铤而走险？”
铤而走险？
迟静姝转过脸，看到梳妆镜中自己的脸，清艳无双不入凡尘。
和前世一样，就是个祸国殃民的脸胚子。
可眼里，没有了从前的容忍与无奈，只有坚定的相信与勇敢。
她只是想回到他的身边而已。
就算前方是凶险万丈的深渊又如何，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脖颈上的血又流了下来。
她拿起帕子捂住伤口，淡淡地说道，“你误会了，我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方怜雨笑，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却也没再纠缠，转而说道，“秀禾放你这儿也可以，不过，有一条，别叫她没了命，不然，我跟主人不好交代。”
迟静姝有些意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她看了眼方怜雨。
方怜雨轻笑，转过身朝外走去，“我倒是想瞧瞧，你跟他，到底谁能在这棋局上，更胜一筹呢？”
转眼，身影不见。
迟静姝皱了皱眉——方怜雨，对主人似乎没那么忠心？
难到说……
正想着。
小顺子出现在殿门前，躬身赔笑，“神女殿下，丽妃娘娘让人给您送了一套六子求福的茶具，您看……”
迟静姝转过脸，短暂的静默后，倏而一笑，点头，“让人送进来罢。”
小顺子原本都打算去拒了，乍一听到这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地抬头看向迟静姝。
在碰上迟静姝看过来时温和又冷离的眼神时，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连忙低下头去，诚惶诚恐地说道，“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说完，匆匆退下。
及至到了宫门口，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无意中全汗透了。
心下不由恍然——方才神女的那个神情，竟然厉害得比皇上还有威势？！
不是他看错了吧？
门口，锦绣宫的大太监全满笑着上前，“顺公公，神女殿下可有何吩咐？”
小顺子回神，朝全满回了一礼，“神女殿下请全公公进殿内回话。”
全满也是愣了下，随即，笑容满面地答应，跟着小顺子进了上清宫。
……
东宫。
后殿的一处暗室内。
无灯无影，满是昏暗，空气里还萦绕着挥散不开的血腥味。
立柱上挂着的人，四肢耷拉，低头无声，也不知是死是活。
“嘎吱。”
门被推开，光影透进，一个小太监端着个漆盘走进来，有点儿害怕地缩了缩脑袋。
守在门口的左四冷着脸说道，“喂了饭就赶紧出来，不要多话。”
小太监连连点头。
打着跌地走进暗室，一眼看到立柱上的人，又倒抽了一口冷气，哆哆嗦嗦地两个腿都打颤了。
左四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牢牢地守在门口。
小太监走到立柱前，看了看立柱上的人。
明明满脸的害怕，却发出一声低若蚊蝇的笑声，“还好，你这张脸还没掉。”
垂着头的左四猛地抬眼。
却看对面的小太监又用一种极其害怕的声音说道，“你，你张口，好歹吃点吧……”
细细弱弱的嗓子，哪有刚刚那股子幸灾乐祸的嘲笑。
门口，龙四回头看了一眼。
左四盯着他，猛地狞笑起来，一口，吞掉了他送到嘴边的一大勺饭！
还粗哑着嗓子吼了一句，“东宫这对待犯人的伙食还正经不错么。”
“闭嘴！少废话！”龙四斥了一句，又说那小太监，“快些喂了。”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应了，又忙给他塞了几口，塞得左四几乎快噎死，才忍不住地咧嘴笑开。
左四挑眉，看着他。
小太监撇撇嘴，迅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低低道，“就这么一颗了，你自己玩脱了，自己想法子吧！”
说完，‘哐啷’一声，掉了手里的漆盘。
龙四大步走过来，皱眉呵斥，“怎么回事？！”
小太监吓得直哆嗦，赶紧跪到地上，“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手指，无意碰到垂在旁边锁着锁链的锁头上，往里一抠，又连连打颤。
龙四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收拾干净，赶紧出去吧！”
小太监连忙点头，收拾了碎片，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龙四走回到门口，再次紧密地看守起来。
……
入夜。
东宫的后花园，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不过一会儿，便又消失了。
华贵又富丽的东宫主殿内室中。
萧厉珏歪在矮几边，一手调弄着手边的香炉，一边淡淡地问：“放出去了？”
龙四揉了揉后脖颈，没说话。
龙一笑着瞄了他一眼，又对萧厉珏说道，“出了东宫便往金五门那边去了。青杏带着人已经跟上。”
金五门，是往宫外去的方向。
萧厉珏看着眼前徐徐升起的香烟，没说话，又用银挑子拨弄了几下香炉里的香。
升起的烟立时便乱了。
就像……某人此刻的心情。
龙一瞧着，又笑了笑，说道，“只要跟紧这人，必然就能知晓迟小姐的下落了。”
萧厉珏依旧没有出声，只是一双深冷的眼瞳里，有什么隐忍的情绪在翻腾。
片刻后，淡淡开口，“明日，让左思辰来一趟。”
龙一微讶，“殿下是准备重新理政么？”
萧厉珏这回没有再沉默，而是放下银挑子，转过身来，语气平静地说道，“老东西沉迷仙道，就真以为这天下皆是太平了。”
龙一顿时明白过来。
两日前，北边的方晓将军，令人快马加鞭，悄悄地往东宫送了一封密信。
北边的蛮族又在边疆屡次进犯，叫北疆的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方晓屡屡上奏章，请朝廷派军支援，却不得回音。
无奈之下，只好派人送了封密信给萧厉珏。
龙一看向萧厉珏，“殿下，方将军明知您已四年不理政事了，为何不送信给明王几人，却要派人私下里，悄悄地联系您？”
萧厉珏嗤笑一声，看向龙一，“你是真不知他的用意？”
站在后头的龙四看了眼龙一，咳嗽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