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静姝放棋子的手指顿了顿。
随即笑道，“好，我知晓了，你去给陛下回话，就说很快就会送到。”
小太监答应着，连忙退了下去。
小顺子偷眼瞧着迟静姝的神色，赔笑道，“那……奴婢去安排？”
迟静姝点了下头，可随后又将棋子扔回棋盒里，站起来，说道，“我与你同去。”
小顺子还没反应过来是同去哪儿呢。
不一会儿，迟静姝已经跟着那位甘露之体，一同乘坐在了前往养心殿的车辇里。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经过几日在上清宫的精心调养，原本遍体淤痕的秀禾，又恢复了比先前更加白皙柔嫩的光洁娇白模样儿。
只是，那一双眼里，却透着满满的怨毒与怒意，瞪着迟静姝的模样，恨不能将她给生吞了！
迟静姝神色淡定地理了理袖角，慢吞吞地说道，“放过你？你当初算计我的时候，想过放过我么？”
“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为何还要对我这般纠缠相逼？”
迟静姝看着秀禾咬牙切齿的模样，真不像当初那个跪在储秀宫门前，不卑不亢地给自己求情的那位沉稳内敛的掌事姑姑。
心里忽而觉得十分空落——这宫中，哪个人不是千百张面孔？
连她如今，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模样儿了。
再见到萧厉珏时，他还能欢喜这样的自己么？
陡然而起的心思，让迟静姝瞬间沉入一种几乎要自我厌弃的情绪里。
看着秀禾的眼神便渐渐冷凝下来，“我现在好好的？秀禾姑姑，不，秀贵人，你可要清楚，我好好的，可不是你放过我的后果。”
顿了下，又道，“按着你的意思来说，你要我死，我就该着被你算计？那反过来自然也是一样的，你如今沦为我的手中败寇，自然是任我鱼肉的。我给你一条命，算是瞧得起你，你还敢这么跟我争论口舌？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废了你的舌头。”
秀禾服了软筋散不能动弹，听到迟静姝的话却很想扑上来跟她拼命。
却又见迟静姝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秀禾到了嘴边的话一下顿住。
她信。
刚入宫的迟静姝，那样一看就是菟丝花的娇媚模样儿，她是不放在心里的。
可不过短短数月，她以为的菟丝花，已经攀附在那摇摇欲坠的神龙木上，搅弄风云了。
本是媚骨天成的小女子，却偏偏做了个什么出尘无暇的九天神女。
本是一双含烟秋波的勾人眸，却偏偏低垂下来看向自己时，却叫她遍骨生寒，再不敢动弹。
这迟静姝，到底是个什么人？
秀禾咬住舌尖，暗暗恼恨，当初就该在她刚进宫的时候弄死她的！
可现在……
她忽而垂下头去，哑着嗓子道，“我并不想与你争辩，只是……不想再如此受辱。”
她的语气缓了下来，倒叫迟静姝有些意外。
她挑眉朝她看去。
就看秀禾好像真的是服软了一般，低着头，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红着眼睛说道，“你我都是主人安排进来的人，按理说该为姐妹。从前我不懂事，对你颇多埋怨，可如今也知晓你当初的难处了。”
哽咽了下，又道，“我不怨你如此对我，只是希望你别再配合老皇帝磋磨我了。我们都是一样要为主人做事，我愿意辅助你。”
这话说得不能不说十分情真了。
迟静姝却像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嘴角不由上扬，挑着眼角朝身边的秀禾看去。
半晌，却反而低笑着问了一句，“你不怨我？为何？”
秀禾咬了咬唇，看了眼迟静姝，才颤着嗓子满是无奈地说道，“这……本来也就是我的路……”
说着，落下泪来，当真是凄楚又可怜。
迟静姝盯着她。
片刻后，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地缓缓开口，却只吐出了一个音，“哦。”
含着泪的秀禾一僵，刚又要说话。
外头小顺子的声音传来，“神女，贵人，到了。”
车辇是不能进入养心殿，会先停在距离养心殿旁的多福殿，让侍寝的后妃先行沐浴更衣，收拾齐整了以后，再送到养心殿的龙床上去。
迟静姝知道规矩，便应了一声，“知道了，你们伺候贵人梳洗，我先去给陛下请安。”
小顺子立即乖顺地应喏。
不想，迟静姝刚下了车辇，前头就匆匆忙忙地跑来一个小太监，却是直冲着小顺子去的。
“顺公公，顺公公！”
小顺子见他大呼小叫的，连忙瞅了眼迟静姝，便上前呵斥。
“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当心惊着神女殿下和贵人了！”
秀禾刚被两个体壮的姑姑扶出车辇，浑身无力地靠在一旁。
那小太监一瞧见迟静姝就是一愣，立刻跪了下去，“奴婢小德子，给神女殿下请安，给贵人请安。”
迟静姝笑了下，“无妨。”
小顺子看她没有责怪的意思，松了口气，又赶紧问那小太监，“这匆匆忙忙的，可是大总管有什么要紧的吩咐？”
迟静姝这才想起来——这个面熟的小太监，是王福海手下一个伺候的。难怪刚刚小顺子那般明里暗里的护着了。
小德子看了眼迟静姝，迟疑了下，才压着声儿说道，“干爹叫陛下罚了，打了二十板子……”
“什么？！”
小顺子大惊失色，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儿！”
忽而又想起旁边的迟静姝，赶紧请罪，“奴婢失态，冲撞了神女殿下，请神女责罚。”
不料迟静姝却浅莞一笑，“无妨，是王公公有事儿？若是要紧，你便去瞧一瞧罢！”
小顺子正焦心着呢，忽听这话，简直大喜过望，当即就要应下。
可到底还是御前伺候的，没那么不稳重，恭恭敬敬地给迟静姝磕了个头，还说，“干爹的事再要紧，也不能耽误神女殿下的差事，奴婢该侍奉神女殿下才是，不该为这样的小事惊扰了神女殿下。”
说着是不敢耽误，其实到底还是想让迟静姝放行的意思。
迟静姝微微一笑，“我这边无妨的，不过就是给陛下请安，你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