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有云:二月二,龙抬头。
前世小时候,楚休曾经幻想过,一只巨龙抬起脑袋是何等景象。
此刻,他没有看到巨龙。
他看到了一只巨龟。
准确来说,是龟抬头。
龟首宛若宛若一座藏于海底的巨山,正在缓缓上升,一双眼眸,似是两颗黑油油的黑洞。
此景,着实令人震撼,乃至惊悚。
楚休咽了口口水,在这只伸出的龟首面前,他真正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就像是一粒尘埃,仰望正在坠落的烈阳。
巨蚕体内。
正在相互试探深浅的大先生曹春秋、武皇人俑,身子同时一僵,两人感受到了巨大的阴影,以及一道实质的冰冷目光。
两人僵硬侧首,看到正在上升的龟首,即便淡定从容如武皇人俑,在这一刻,心态也差点崩溃。
巨大如天,冷漠似渊。
在这等巨大的龟首面前,他甚至无法生出对抗之心,只有满满的惊悚。
伸出的龟首停了下来,一双宛若黑洞的眼眸,注视着巨蚕的身躯。
在这一刻,天地宛若静止。
曹春秋、武皇人俑俱是屏着呼吸,一动不动。
楚休亦是如此,他的本体盘坐不动,三尊巨大璀璨的灵身、荒天剑.灵,皆已在第一时间,回归眉心祖窍。
龟首的双眸太过巨大,在第一时间,三人都无法确定,这双龟眸是否在看他们。
待龟首轻轻往下一倾,曹春秋、武皇人俑神色俱是一松,旋即曹春秋一颗心便提了上来。
两人都已确定,这巨龟的眼眸并未看他们。
巨蚕体内,除了他们之外,就只剩下一人了:
朱雀书院十三先生,楚休。
楚休硬着头皮,抬眼看着巨龟的双眸。
初时,他感觉自己正在跟巨龟对视;渐渐地,隐隐感觉,巨龟的眼眸宛若深渊、黑洞,看的似乎并非他。
“在它眼里,我的大小,估计连尘埃都算不上。”楚休推己及人,觉得以这巨龟的大小,‘目中无人’,才是最合理的。
“那它看的是……”楚休心中一动,隐约明白,这只龟首正在看什么了。
巨蚕、巨蚕之灵。
准确来说,是被他吞噬伤害的那些部分。
“要是能交流就好了。”
楚休盯着巨龟的双眼,看了一阵,眉心泛起一抹波动。
璀璨的金色灵身再现。
眨眼间,由本体大小,急速增长。
六丈。
十五丈。
五十丈。
百丈!
楚休爆发至极限,金色灵身直涨至一百三十六丈之高…再大,灵身就要散了。
即便如此,金色灵身眼中的巨龟,仍旧是巨大不可攀比。
值得欣慰的是,一百余丈高的璀璨金身,终于是引起了巨龟的注视。
“打扰尊驾清修,还请宽恕一二。”楚休的百丈灵身,开口说道,声音几欲震天动地。
远处的曹春秋、武皇人俑静静地看着,两人的心态并不一样。
曹春秋略显紧张,担忧楚休的安危;武皇人俑已恢复淡漠神色,他以看出,这只巨龟或许很强,但太过于笨拙,甚至极有可能压根就没发现他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有相当大的把握逃离这里的。
龟首双眼间,涌现乌黑色的灵光,浓郁如黑雾,转瞬间聚集成一只巨龟灵身。
相比于巨龟本体,这只巨龟灵身小了无数倍,还没有巨龟的一只眼睛大。
巨龟灵身悬浮向前,转瞬间出现在巨蚕之外。
它和楚休的灵身之间,难以言说相隔有多远…楚休身处巨蚕体内,周围尽是影响空间距离的天地之力。
巨龟灵身处于巨蚕体外,盯着楚休的金色灵身。
“渺渺人族,多生事端。”巨龟灵身发出声音,这是最本源之音,似是和人族不同,可楚休的灵身却能够清楚地听到。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当初在蛊纱族软体怪物的祖窍里之时,软体怪物的灵身,也能如此跟他对话。
远处的曹春秋、武皇人俑静静地看着,两人的身体都隐隐有些紧绷,都做好了某种准备。
“人族……”楚休轻语一声,再次看向巨龟灵身,眼神变化了些许。
此刻,他再一次地感受到,身为陈长生亲传弟子要担当何等的责任,尤其是他这位注定会成为朱雀书院未来院长的十三先生。
“尊驾不喜人族?”楚休问道。
巨龟灵身发出声音,“人族有话,渺小如尘埃。你会喜欢尘埃?”
“相比于你,单个人族确实渺小如尘埃,甚至连尘埃都算不上。”楚休点头,颇有感慨。
这只蚕龟之祖,实在太大了。
巨龟灵身道:“既然明白,何故打扰我的清修?”
“你也说了,我们人族是尘埃,尘埃飘到哪,岂能自己掌控?”楚休平静地说道,“在你眼中,人族是尘埃。
在如我这般的人族眼中,你则是高山。
攀山越岭,是我人族一些修士,最喜欢的活动之一。”
巨龟灵身盯着楚休的金色灵身,“那个人族修士离开后,你是人族最强?”
“未来是。”楚休灵身淡淡说道,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公认的事实。
事实上,即便是武皇,也很清楚,只要楚休能够一直活着,这方天地的最强者,便会是楚休。
“你跟那个人族修士相比,要大许多,但也脆弱许多。”巨龟灵身淡漠说道,“你的实力,比之他,差很远。”
“那是我师父。”楚休微笑,问道,“你呢?你比他,差多少?”
巨龟灵身盯着楚休,久久不语。
“你是否有过不甘?”楚休淡笑道,“明明他那么渺小,可却能够胜你。”
巨龟灵身缓缓道:“他告诉你了?”
“果然,师尊就是师尊。”楚休暗自松了口气,面上淡笑依旧,“他从未在我面前,提及过你。”
“可笑的自信。”巨龟灵身道,“如果真正一战,他最多只有五成胜我的把握。”
“不对。”楚休心中一动,盯着巨龟灵身,“你和他战斗,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巨龟灵身声音变得淡漠,“你太高看他了。”
“他克你。”楚休微笑道,“他太渺小了,你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而他却可幻化万千,像一只只蚂蚁,分解吞掉你。”
“可笑的想法。”巨龟灵身盯着楚休,“你既是他的弟子,不妨代替他,跟我一战。”
“是跟你战斗?还是跟蚕龟之祖战斗?”楚休问道。
“蚕龟之祖?可笑的名字。”巨龟灵身声音里多了几分冷笑的意味,“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确实不懂很多事。”楚休盯着巨龟灵身,“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巨龟灵身淡漠地看着楚休。
“你介不介意,我先解决这只巨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