袒护罪人？喜欢陆小姐？荣雷顿时被这两项罪名呛得七窍生烟。若换做旁人这般讥讽，他早就一脚踹过去。
然而这口气却不得不忍。毕竟，他的北厥王之位是这位太子爷给的，自家侄女还和这臭小子睡在了一张床榻上……
于是，素来雷霆一般说爆就爆的万军统帅，一念隐忍怒火，咬牙俯首，“殿下，臣心有所属，还得殿下赐婚，岂会对‘旁人’有不该有的心思？！”
荣之玹冷哼，“北厥王看不到自家侄女被欺辱便罢，摆在眼前的尸体也看不到？”
“殿下，臣知道，抓捕上官如才是重中之重。但身为殿下的臣子和妙珺的叔父，臣不得不多做考量。陆莲籽虽有预谋杀人之罪，所幸并没伤害到妙珺，因此可罚，但如何罚，还需细加斟酌。”
荣之玹瞥向陆莲籽，鹰眸阴沉地冷眯，缓慢地收回掌中足以将人击碎的真气。
荣雷说得没错，这女子若死在北厥，天宸京城那群皇亲国戚，只会将这笔血债记在妙珺头上，将来不只是妙珺的日子难熬，恐怕荣焕、江璇玑也将被那些别有用心的臣子刁难。
荣雷见他深思不语，便知他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忙抱拳俯首，又凝重地朝荣之玹一拜。
“殿下，陆莲籽是辅政王夫妇和太后娘娘为稳定朝堂才为你纳的，帝都的境况好不容易稳住，眼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还请殿下三思！”
陆莲籽见荣之玹蹙眉不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陆家在天宸的重要，也于眼前的死路，看到了一线生机。
她有恃无恐地挺直腰杆，头也抬高几分，说话也有了底气。
“太子殿下，臣妾本不想来扰殿下，无奈太后懿旨，命臣妾与您圆房，臣妾也无奈。”
“本宫早就对皇祖母说过，不会与她甄选的女子圆房。”
“臣妾自然明白，殿下必排斥刚入宫的妃妾，可无奈太后盼着孙儿，且热切地给臣妾更名为陆莲籽，臣妾的丫鬟也被更名为石榴，寄望着臣妾能为皇族尽早诞下皇嗣。”
荣之玹委实没想到，这女子胆敢提这件事“你这是暗讽本宫对祖母不孝顺？”
“臣妾不敢，臣妾也是知礼节懂规矩的，臣妾更体谅太后娘娘为皇族未来焦灼，才不远千里赶来，没想到，臣妾一来，便听说荣女史与太子殿下同吃同宿，所以一时糊涂才……”
“好一个一时糊涂！”荣之玹强硬地道：“妙珺是本宫心之所爱，是本宫的太子妃，她为救阿史那渺渺，才暂时被降为女史。本宫与她同吃同宿，天经地义！”
“殿下如此看重荣女史，臣妾始料未及。臣妾自知有罪，愿意自惩，改过自新，还请太子殿下看在辅政王和太后娘娘的份上不要废了臣妾的良娣之位，不要惩罚臣妾的家人。”
陆莲籽话音落，自发髻上拔下步摇簪，撩起袍袖，便刺进自己的手臂……却没想到，潇洒的一刺之下，竟是如此锥心刺骨，血沿着袍袖沥沥地流淌在地上，她整条手臂、半截身子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唇上也褪了血色。
“哎呀——”荣雷不禁暗叹一声，“高招！”
“主子——”石榴恐慌地忙托住陆莲籽的手，飞快地拔了簪子，将手帕按在陆莲籽的伤口上。“主子，您这是何苦呀？您该刺奴婢呀！”
“没用的东西，刺你作甚？你不过是听我吩咐的奴婢罢了，还轮不到你替我受过。”陆莲籽挡开石榴的搀扶，捂着伤口，幽怨可怜地抬头看荣之玹，“太子殿下……可有消气？！”
荣雷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禁不住咳了一声，尴尬瞥荣之玹，“殿下，臣看，陆良娣这惩治也算尽心，眼下最重要的是抓捕上官如，不如……”
荣之玹却没理会他，只命令抬尸体来的护卫，“传本宫令，将陆莲籽主仆二人密谋‘借刀杀人’之事，公告天下，并将她们押回帝都，交由太后处置。”
“是！”
“哎？之玹——”荣雷眼巴巴地望着荣之玹飞身离去，错愕一叹，收回视线看陆莲籽手臂上的伤，“可惜了！陆小姐，这一下竟是白刺了，殿下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陆莲籽顿时懊悔地要呕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刺出的血洞，见血已经染满了袍袖，一时间悲伤欲绝，眼前一黑，就砰——横摔在地上。
“主子——主子——”石榴忙抱住陆莲籽的身子，恳求地看荣雷，“王爷，奴婢求您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叫郎中来给主子包扎上药吧。”
“不必叫郎中，本王这里有止血祛疤的金疮药，比这北厥御医的还要好百倍，正好不耽搁回去帝都的行程。”
荣雷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递给石榴，又弯下腰，“你若想活命，好好劝着你主子不要再为非作歹，否则太子不杀你们，本王也会灭了陆家。”
石榴抬眼，正见前一刻还和颜悦色的北厥王，竟是眸底狰狞，深冷如渊。
“是，是……”她胆战心惊地应着，忙给陆莲籽上药。
荣雷忙唤来护卫，将阶前的尸体抬去厚葬，随即便带兵出宫，搜捕上官如。
……
阿史那雀翎的公主府，大门上更换了牌匾。
妙珺为来北厥，特意在路上跟着阿冬、百格学了北厥文，却见那牌匾上不只是北厥文，横排的两行字，上面是荣雷亲笔题的“文武轩”，下面则是北厥文的“文武轩”。
妙珺禁不住仔细看了看那北厥文，并非大开大合，却格外霸气，丝毫不输荣雷的字，必有不凡的经历才能写出这样的字。
大门左侧，特设了一块白玉石碑，上面雕刻着“厥州新治，任人唯贤”。
那几个大字下，明确列了十条聚贤的规矩，最后的署名却是“北厥王荣雷，王妃阿史那雀翎”。
妙珺细读了一番规矩，竟是字字句句都是阿史那雀翎的口气，且彰显厥州王的仁德礼孝。
字是好字，句是好句，妙珺却越看越觉心惊。
这女子的本事，委实不容小觑，效忠于阿史那雀翎之人，一看便知这是她的口气，她的笔迹，也必不会将荣雷放在眼里。这女子已然在执掌厥州政务。
可她那位五叔执掌荣家军多年，也不是愚钝之人，除非他的心早就被这女子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