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成见主子忽然不敢吭声，为荣之玹在发顶高高簪好金冠，踊跃地笑了笑。
“太子殿下，早上奴才去早市采买，正好看到，荣妙珺和她那贴身护卫阿冬，一起自一辆车上下来，且那阿冬打扮得丝毫不像是护卫，反倒十分尊贵的模样，两人有说有笑，十分亲密的样子……”
“如此说……阿冬没死？！”荣之玹意识到这一点，忽然想到什么，又狐疑地一把扯住东方初九的胸襟，“你让十成盯着荣府的动静，是看靳蓝有没有完成刺杀阿冬的任务吧？！”
东方初九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好兄弟，本来，我以为杀了阿冬立了大功，应当奖赏靳蓝，这样你就可以和荣妙珺在一起了！”
“狗屁！杀了阿冬，我和荣妙珺之间就多一笔仇恨，只怕她恨透了我……”
“是，是，是我不对！可——靳蓝背叛我、诓骗我，他并没有杀阿冬，还失踪了。”东方初九气急得道：“这阿冬没死，又穿得尊贵，还与荣妙珺共乘一辆马车，想必是两人已经成婚！”
荣之玹眼底燃起的光芒又熄灭，“她成婚，总好过与我之间多一笔血仇的好，我不希望她活在仇恨里。”
“好，好，好……我再也不杀阿冬，再也不伤害荣家任何一个人！”东方初九挫败地叹了口气，忙对十成道：“多派几个人出去寻靳蓝，若寻到了，告诉他，他没杀阿冬，我不会怪他，反而会奖赏他。”
“是！”
十成匆促出去，却又被吓得奔回来。
“太子殿下，不好了，辅政王和王妃带着一群世孙来给药王请安，妙珺郡主溜达到后院来了。”
东方初九吓得跳起来，却发现荣之玹脸色愈发惨白，且手忙脚乱地对着镜子整理衣袍，那衣袍刚穿好，分明已经足够整齐。
“你没吃饭，这脸色实在不怎么好，我让十成炖了参汤的，你赶紧去喝点。”
荣之玹再没拒绝，从此来到外间端起参汤就灌下去，又胡乱地塞了一堆饭菜到口中，却越吃越闹心。
满桌饭菜映在眼中，都成了妙珺和阿冬的喜宴。
菜里开胃的红椒，莫名地让他想到张灯结彩的喜庆。
精致的汤盅，也莫名地让他想到了洞房花烛夜的合卺酒……
他这是在做什么？那丫头已经成婚，他该放下，明知无可能，为何如此意难平？
东方初九从门缝里往外瞧着，见妙珺与荣策说着话，走到晾晒药草的木架子前，忽然往这边的门里瞧，惊得他迅速退了两步，折到荣之玹身边坐下。
“荣妙珺那双眼睛实在吓人，她似乎知道我就在这门缝里似地，看得我心里一哆嗦。”
荣之玹微怔，忽然想到妙珺的内功正是他传授的，那样的内功，听力自是不凡——她已然知晓，他在这里。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靠近，他稍一调息，待手脚回暖，起身便打开门，妙珺和荣策刚好立在了门前。
“二哥，小小，你们过来看我？”
“之玹？”荣策不可置信地挑眉，视线又匪夷所思地挪到一旁的东方初九脸上，“小小说，刚才看到了东方公子，说他定是与你在一起，没想到，你们还真是在一起。”
四目相对，妙珺不自然地握着拳头挪了挪脚，却看出荣之玹眼神有些不对劲儿。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脸颊瘦削得凹陷，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眼睛深冷如渊，似要将她吞了似地，透着奇怪的冰寒。
“你是在生气？”妙珺试探开口。“是因为我接了太后的密旨，还是因为我没有答应跟靳蓝来见你，还是你知道了我早上得罪了你的祖母和你的良娣良媛？”
“那些都不重要！”荣之玹很想笑着对她说恭喜，却努力再努力，还是笑不出。“这个时候……我应该说恭喜，对吧？”
恭喜？妙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他愈发冷冽如冰的脸，不知喜从何来。他这模样，更像是在祭奠某个死人。
荣策只当他是恭喜“荣雷和阿史那雀翎即将成婚”，亲昵地环住他的肩拍了拍。
“之玹，都是一家人，自然是同喜。婚礼就在明日晌午，你一定会来喝喜酒吧？！”
妙珺愣了一下，也当自己是误解了荣之玹这句“恭喜”，便接着哥哥的话茬补充：“爹和娘亲刚才邀请师祖一起去，你也一定要来，祖父和祖母也很想念你。”
荣之玹痛苦地盯着她，这才发现，自己竟还是无法挪开眼睛，心底也空不出半点空间去容纳旁的事，“你希望我去？”
妙珺忙点头，“当然！你祖母多年前杀我堂兄的事，已经水落石出，五叔和五婶怨恨你的祖母，但五叔还是疼惜你的，自然也希望你回家瞧瞧，祖父和祖母也舍不得迁怒你。”
荣之玹如被人打了一拳，身躯隐隐得晃了晃，眼睛俯视着眼前目光清凉的凤眸，鼻翼也莫名地酸楚。
“我祖母杀你堂兄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你这问题好生奇怪。难道，这事儿你早就……”
妙珺话说到此处，不可置信地看他，心底咯噔一下，骤然茅塞顿开。
“不对！是你早就知道，却一直瞒着我——你包庇你的祖母，也隐瞒了祖父和祖母，你明知道五叔和五婶找孩子，你却不肯告诉他们真相，你看着我举行声势浩大的比武招亲，你看着五叔五婶一次一次地希望又绝望……甚至就在刚才，你冰冷地看着我，如看一个陌生人，你是已经决定了袒护你的祖母到底！”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个样子！”荣之玹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肘，“小小，我从没想过要和你分开！”
妙珺再不愿多听他解释，反手揪住他的胸襟，憎恨地质问，“靳蓝去刺杀阿冬，是不是你派的？！”
“不是他——是我派的！”
东方初九急得大嚷，见荣之玹身子突然晃了一下，忙扶住他的手肘，自他胸前按下妙珺的手。
“郡主莫要误会，殿下没有瞒着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殿下真的很喜欢你，心里始终放不下你，我看出他喜欢你，所以才派人去杀阿冬……”
“真是好兄弟！”妙珺嗤笑，眼睛刺冷地盯着荣之玹，“当初你祖母派突应，你们竟又派靳蓝，弄不死阿冬，你们心里不舒坦是不是？”
东方初九不禁担心靳蓝的处境，“郡主你别激动，殿下昨晚为你呕血，大病未愈……”
妙珺挡开他，直逼近荣之玹，“我荣妙珺别的没本事，如今可是活成了荣府上下的心头肉，要摧毁我爹，摧毁我祖父，摧毁我叔父，你们杀我！阿冬一个苦命之人，你们欺辱他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