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呢？”妙珺无半分惊喜，目光意味复杂地望向门外晌午的阳光，“太阳可没打西边出来，太后怎会忽然答应？我在宫里是，她瞧着我，如看宿世仇敌。”
珍珠本为主子欢喜赐婚，乍听这话，不禁捏一把冷汗。
身为主子的贴身丫鬟，她自是要陪嫁入宫的，将来的日子，怕是……
正在此时，荣府后门的守卫自门口俯首一拜，“禀郡主，一位中年女子在后门外的马车上，邀郡主一见，说是有攸关荣府生死的大事与郡主商议。”
中年女子？攸关荣府生死？
妙珺自知在帝都并无其他熟识之人，为防遭遇什么阴谋，特带了珍珠一起来到后门。不过，也不排除是荣府的亲戚，亦或什么官家女眷。
果然，一辆半旧不新地马车停在后门南侧不远处，妙珺上前，看了眼车夫，也是眼生的，看面目五官和气韵，竟像极大漓人。
妙珺朝车厢俯首，“不知车内是哪位高人？妙珺在此，您有话直说无妨。”
女子没有吭声，只是打开了车厢窗口的推拉式小窗格，静冷凝肃地看了她一眼。
妙珺虽只见过她一面，还是一眼就认出她，笃定她和德利来的目的不同，迅速上去马车，钻进车厢，不禁打量了两眼女子身上的黑袍和黑斗篷。
“金镯嬷嬷为何以这种方式见妙珺？”
金镯拉下头上的斗篷上罩着的宽大的连衣帽，露出脂粉雪白的脸。
“我金镯是自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天下乱了太久，如今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平息战乱，我若坐视这安宁陷入水深火热，岂不是罪人？！”
“嬷嬷的意思，妙珺不太明白。太子爷执掌天宸，即将登基，谁还能有本事让这安宁陷入水深火热？”
“太后。”
妙珺丝毫没有诧异这个答案，“太后派了德利公公来传口谕，答应了给我和太子殿下赐婚，怎……”
“太后的确答应了，她接下来的计划是大赦天下，释放所有在押的皇亲皇子皇孙，搅乱池水，挑起内乱，趁势择选自己中意的储君，并铲除荣家。”
金镯说完，见妙珺面色静无波澜，不禁狐疑。
“郡主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和荣府的处境吗？”
“我更为嬷嬷担心，若非这是太后派嬷嬷过来使得毒计，嬷嬷还是照顾好自己的好，这天下我自会帮太子守护，荣府我爹娘也能看顾好。”
金镯见她着急下车，忙抓住她的手肘，“郡主，奴婢诚意相告，也是想为自己寻一条可靠的活路。”
“嬷嬷若想要活路，我自会与太子爷说一说，让他将你放出宫，过普通人的日子。”
“可……”
“嬷嬷如此不甘，难不成是来我这未来太子妃面前讨前程？”
金镯被戳中心思，话到了嘴边，却难以启齿。
妙珺见她涨红了脸，不禁重新掂量她刚才的话。以救荣府这样的条件前来，这老嬷嬷也着实是拿来了诚意。
“太子会派人来教我宫规，嬷嬷若愿意，可以向太后自荐过来教我，等我入宫自会向太后讨要你，到时太后定然借机让你监视我……”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金镯忙跪在车厢里，“主子在上，请受奴婢三拜！”
妙珺忙托住她的手肘，“日久方能见人心，嬷嬷不必着急跪我。”
“难怪百格、珍珠等人都能死心塌地地跟随郡主，奴婢现在终于明白了。”金镯不禁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人，忙又从袖中取出一本折子递给妙珺，“这是朝中所有官员的家眷，上面记录着所有人的喜好和往来关系图，想必对郡主有用。”
妙珺接过折子从头翻到尾，反手将折子捻成灰烬。
“嬷嬷写得东西，妙珺都记在脑中了，为防被贼人盗为威胁，日后嬷嬷不要再带有自身标记之物，尤其是可辨认笔迹的东西。”
金镯看她的眼神愈发藏不住激赏，“奴婢记下了！”
而后，妙珺目送马车离开后门前的巷子，带着珍珠返回。
珍珠忍不住问道：“主子，那马车里是什么人呐？”
“金镯嬷嬷，她是来投诚的，说太后要对荣家不利。”
珍珠：“太后多年前谋害幼小的荣曜世孙，足可见她心思歹毒残暴。还有那良娣、良媛，胆敢公然找世孙们的茬儿，也不是善茬。主子还是别嫁去皇宫了，让太子爷入赘荣府，咱们在翡翠阁多舒坦呀！”
妙珺若有所思地揶揄看她，“让世孙入赘荣府，荣府的脸面可是撑破天了？”
珍珠忙堆上笑，“主子，太子爷可是说了，以荣之玹的身份在荣府成婚的，您何必……”
“他以荣之玹的身份与我成婚，可他还是太子，不管他以什么身份成婚，麻烦都只多不少。”
妙珺自翡翠阁的白玉宝座上坐下来，握住珍珠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珍珠，我知道，你之前在上官府受了不少委屈。你不喜欢过复杂日子，日后还留在翡翠阁便是。”
珍珠疑惑，“主子您不让奴婢陪嫁？”
“当然。”
“您可是担心奴婢日后贪图太子？”
“傻丫头，你待我如何，我清楚得很，更何况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我怎会如此猜疑你？”
“那主子怎……”
妙珺却是怕自己护不住她，更怕旁人抓了她威胁自己。
“宫里复杂，你和翠茗良善率直，去了难免受欺负，有百格和靳蓝就够了。再说探晶、探滢姐妹俩也暗中相助，外面又有爹娘和哥哥们护着，这些已经足够。”
珍珠见主子眼底无丝毫怪责，心中不禁惭愧。
不巧，翠茗正端着午膳自门外进来。“主子，百格和靳蓝回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妙珺：“快传他们进来。”
百格和靳蓝进门，却如双生子一般，穿了同色的蓝底紫红绣纹的锦袍，外罩着黑色狐皮斗篷，瞧着愈发不像是荣府的下人，反而更像是谁家的翩翩贵公子。
“只是一夜没有见你们，你们怎打扮得太监不像太监，护卫不像护卫？”
珍珠却瞧着他们的打扮越看越熟悉。
“主子，之前上官荻羽随上官如去万国寺进香，奴婢随行多次，奴婢清楚得记得，在万国寺的后院里，奴婢曾见过如此打扮的年轻公子，他们入了万国寺后院的一间厢房就再没有出来过，且对上官如十分恭敬。”
百格俯首，“珍珠姑娘所言不错，奴才和靳蓝这样的衣袍斗篷，正是太后暗养在东郊万国寺后山山洞的暗人打扮。奴才以这一身打扮，是为方便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