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顿国王亚利德拄着剑，一扫平日懒散的模样，居然变得颇有国王的气场了。
连目光也添了几分威严，注视着女儿。
“我就说怎么这么吵，原来是你回来了！还带着那些大骗子是吧？”
卫兵们越聚越多，但摩尔贝露并不在乎，轻轻活动着身体喘口气。
“父王，是你把利奥引到这里来的？怎么做到的？”
亚利德的脸立刻抽搐了一阵，指着摩尔贝露的手也在发抖。
“听听你这语气，这是跟国王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你简直伤透了我的心！”
“得了吧。你要是有心我就不会那么累了。所以呢？到底怎么回事？”
“端正你的态度！你肯定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在和利奥阁下沟通！因为我也不知道！”
亚利德的脸忽然怪笑了一下，活像个小丑。又桀桀桀地笑起来。
“原来我经常能听到的声音就是利奥阁下，他一直在指引我！当他从镜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十分确信这就是真正能拯救我们的人！”
“镜子？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摩尔贝露就说这老爹整天没事就照镜子是干什么。
这应该也是蛇影布置的吧？那镜子似乎能让利奥与亚利德进行一定程度的对话，亚利德通过镜子报告王国军和迦勒底的进度。利奥还能通过镜子快速来到马克顿，另一端大概是崩坏社稷的某个地方吧？
如此说来，亚利德是这世界第一个受到恶意魔力影响的人。而这种影响在摩尔贝露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扩散，成为当下这个局面的基础。
摩尔贝露叹了口气。
“谢谢你又让我明白了一些事。差不多让开吧，父王。”
亚利德露出惊诧的表情。
“哇哦？你叫我让开？不是直接杀了我？装什么好人啊！”
国王指着摩尔贝露，跳着脚，真变成小丑了。
“我可知道！你是一路杀过来的对吧！竟然对你的人民痛下杀手，毫不留情！你已经不是我女儿了，甚至连人都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真麻烦。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也不是来说废话的。”
摩尔贝露提着镰刀上前。亚利德瞪起眼睛。
“你还敢过来？带着武器威胁我？哈！我就知道你连你的父亲都不会放过！但我不怕！”
呼——
亚利德背后冒出漆黑的魔力，和利奥的一样。这魔光缠住他，让他看上去壮实了许多。
“利奥阁下赐给了我力量！哈哈哈哈哈！我不会再看你的脸色啦！本来就是嘛，我可是国王！堂堂一国之君被自己的女儿整天欺负成何体统！现在轮到我给你点颜色看看啦！杀！”
卫兵们一齐围上来。摩尔贝露的脚步没有丝毫放慢，提着镰刀往地上一敲。
哗啦啦——
地面就钻出无数锁链，把卫兵们挨个捆住，动弹不得。
“呶呶呶？”
亚利德吃了一惊，但利奥的力量还是给他壮了胆。他就冲着摩尔贝露冲上去，举剑要砍。
砰——
然后就被从天而降的菲儿一拳砸在后脑上，当场砸得趴下，砸得脑浆四溅。
菲儿笑了笑。
“这个还是我来更合适吧？”
“也没什么啦。”
摩尔贝露轻笑着从卫兵们中间走过。她的锁链能逐渐吸收生者的生命力，放着不管，这群卫兵也会死。但她不能把魔力浪费在这里。
“菲儿，守着外面。”
“明白！”
交代完毕，摩尔贝露收了锁链，从容地走进内庭。
身后立刻传来金属撞击肉体和惨叫的声音，而她的目光只牢牢锁定在前方。
那个内庭里唯一的身影。
“利奥。”
*****
内庭的花草早已枯萎，地面上有个巨大的圆形法阵，以此为中心还有许多小型法阵，布满了摩尔贝露不认识的文字。
利奥就站在巨大法阵中间，笑着回过头。
“哟，来得挺快啊。”
摩尔贝露扫视一番，注意到周围的小法阵多数都亮着，大法阵则保持着灰暗。
“居然在人家的花园里搞这种恶意的玩意。”
“不喜欢？没关系。反正用不了多久，这些法阵的任务就会完成了。”
面向摩尔贝露，利奥轻松地摊着手。
“这一路的感觉如何呀？亲手杀死自己的人民，这样的体验就算放眼大千世界，也找不出多少个。”
摩尔贝露拉开脚步，做好了攻击准备。
“是啊，托你的福我已经热完身了，砍死你都不需要费多大劲。”
“呵呵呵呵，这话可真幽默。你应该意识到了吧？在你们靠近城门的时候，就已经被恶意魔力影响了。”
利奥用手指戳了戳太阳穴。
“或许你觉得自己正在干大义灭亲的事，但实际上不过是头脑发热做出的判断而已。现在稍微冷静一点，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了？”
摩尔贝露冷笑一声。
“后悔？可也是。我唯一后悔的是在最初见到你的时候几乎全程发呆，没马上把你砍死，否则立香就不用死了。”
“哦？居然对杀害国民一点都不在意？”
“我确实在城门外就被恶意魔力影响了，但我很确信我现在的行为绝非出于恶意，而是依据最起码的判断。保护国家是我的职责，如今这个职责已经无法达成，甚至就连何为对错我都没法准确判断了。到这一步，你觉得支持我做出决定的是什么呢？”
公主的手指在脸上轻轻一划。
“没错，就是和你这张脸一样的那个男人。既然一切秩序和底线都已崩坏，那我只需顺从自己的本心就好了。为了他，我要毁灭你，连同这个国家一起。”
“呵呵哈哈哈哈！”
利奥捧腹大笑，笑得捂着嘴咳嗽起来。
“哎呀，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挺痴情的女人。是因为平时被压抑久了，终于释放出来了吗？”
“没准。说不定我本来就更适合自由自在地活着。”
“拉倒吧。这不过是你麻痹自己的借口，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罢了。”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利奥抱起胳膊。
“这在地球可是个很常用的词。被匪徒挟持的人质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依赖匪徒，甚至对匪徒产生好感，站在匪徒那边。你现在就和这个情况差不多，知道什么原因吗？”
“别跟我废话，要说就快点。”
“因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当人发现身处有害环境又无法避开时，就会转而去适应其中，让环境变得对自己有利，为此可以不惜扭曲自己的原则。说白了就是减轻痛苦的自我麻醉。你就是这样，你的国民也一样。”
利奥踩了踩脚下的法阵。
“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献祭了足够打开召唤之门的灵魂，城内剩下的人只不过是让这个过程加速而已。我猜有些人注意到了，但他们除了视而不见，继续麻痹自己来相信我以外又能怎样呢？这就是你们人类的缺陷。一旦发现自己对恶意束手无策，就只能说服自己去适应，永远要寻找相信的东西才能活着。”
耐着性子听完，摩尔贝露把镰刀立在地上，扭扭脖子。
“叨叨咕咕废话半天，结果说的跟桑基恩说的一样。一点新意都没有。”
“啊？”
“我们知道门要开了，所以我才让其他人去屠城拖延时间。算上这些，桑基恩认为你还需要至少20分钟才能召唤出莫拉格。我只要在那之前杀了你，毁掉法阵就完事oK了。”
这话让利奥愣了一阵。
“你不在乎我杀了你的国民？”
“你傻啊？这有什么在乎的？我不是也杀了吗？说不定不比你少。”
摩尔贝露再次拿起镰刀，扛在肩上。
“你刚才说的斯德什么玩意，我觉得对，我现在就是这样。我发现没法再保护国家，只能全力相信迦勒底。”
公主露出了比利奥更邪恶的笑容。
“但这有什么不可以吗？我觉得非常可以啊！所以别废话啦，赶紧拿出武器来，别等着我砍掉你的脑袋才想起来后悔。”
“呵，有意思。看来你的决心还真是没法动摇。”
“你那挖掘痛处的本事还是去跟其他人用吧，我只相信手里的家伙！”
“也好。”
利奥左手燃起黑焰，右手去里面一拔，抓出那把漆黑之剑。
“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能奈我何！”
*****
这肯定是摩尔贝露状态最好的一次。
她的锁链除了直接用手投射，还能从任何阴影里伸出来。托这阴暗天空的福，地面阴沉沉的，锁链可以在她需要的任何地方出现。
再加上艾蕾赐福的力量，现在的摩尔贝露就是面对已经有了魔魂的修玛，都能火力全开正面一战，而且不落下风。事实上她非常想这么干。
但即使是这样绝佳的状态，她依然比利奥逊色。
两人在花园里过了几招，战场就很快转移到整个王宫，在每一栋宫殿上飞檐走壁。
利奥一边躲避着锁链，一边从黑剑里射出黑光反击。摩尔贝露则是躲避黑光的同时靠近。接着就是一阵刀光剑影，不分高下。
“不会吧？夸下海口就这点本事？”
不管摩尔贝露如何用锁链和镰刀组合攻击，利奥都能逐一化解。锁链可以砍断，镰刀他甚至可以用左手的火焰硬接。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也拿我没办法？我已经知道你的能力了！”
摩尔贝露不断追上利奥，满溢着紫光的镰刀始终不离利奥身边。
“除了恶意魔力，你就只是单纯的魔力庞大而已，没什么特殊的招式！那么多魔力全拿来发射了！”
“哈哈，虽然不完全正确，但总的来说没错！”
利奥的黑剑爆发出黑光，迎着摩尔贝露的镰刀一剑过去，就把招架的摩尔贝露打出好远。
“而且这就很好嘛，纯粹的数值比你那花里胡哨的东西强多了！何况我现在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力量。刚才我若是使出全力，把你打出王宫都没有问题！”
摩尔贝露落在一座宫殿顶上。
“你觉得你还有手下留情的余地？劝你一句，最好早点干掉我！”
三跳两跳就追上利奥。这次她知道了利奥的力气，也让自己的魔力更加集中在镰刀上。
“为什么呢？”
利奥从容招架着摩尔贝露的攻击。他的反应也比摩尔贝露快，劈手一抓，竟然将镰刀抓在手里。
“你知道我在那边的世界每天过得多累吗？要定时从你父亲那里听报告，决定要推进还是停留，平衡双方的战力和局势，费了好大劲才有今天的局面。人还是要懂得劳逸结合啊，不然这么枯燥的工作可干不下去。”
“那你站好别动，我这就给你放松放松！”
摩尔贝露松开手，镰刀化作魔力回到身体里。她立刻又造出一模一样的镰刀继续劈砍。
利奥依然是不紧不慢地招架着。
“别急嘛。我难得找到个好玩具，可不能一下子就玩坏了。你现在被恶意魔力深刻影响，满脑子都是杀我的念头。我很期待这个情绪落空后会变成什么样。”
黑剑顶住镰刀，利奥狞笑的脸凑了上去。
“没错，我根本不需要亲手杀你，只要拖延到莫拉格出现就好！我要让你看着自己的努力变成徒劳无功，然后在后悔和绝望中死去！”
没想到，摩尔贝露笑得比他更加狰狞。
“你确定吗？我可不这么想！”
根本不在乎利奥的挑衅，推开黑剑一记横扫。
待利奥跳跃躲过，摩尔贝露让四条锁链同时从四个方向射出。趁利奥用黑剑砍断的那瞬间空当，她冲上去。
“嗬！”
一记重斩。
铛——
这招的强度和刚才的攻击没有区别，她从一开始就是全力以赴。利奥自然也是招架住了。
然而。
“嗯？”
利奥却莫名退后两步，脚没站稳，从宫殿顶上摔下去。虽然稳稳着地，但刚才的反应却有些不对劲。
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开始在他心中冒头。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