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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过去,慧心留意那个曾瞧见的熟悉身影,却一直不见其返回。

掌中的菩提手串似乎成了静待时机的象征,随着它一次次的拨动,时间亦缓缓流逝着,既有期待,又有莫名的不安。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用完早饭的慧心如常在近处转转,正欲回去之时,却迎面碰上了连江。

“一日未见,寨主安好?”慧心上前问候。

连江拱手笑了笑,面容中有一丝疲乏,似是未曾歇息:“尚可,只是这两日事务繁多,想来不能邀法师对弈了。”

“连施主身为一寨之主,肩负重担,自是不同于贫僧这般闲人。不过来日方长,今后总有机会。”

听到这话,连江却是抿了抿唇,只沉默半刻,才微笑道:“借法师吉言,希望能有这般来日方才的机会罢。”

慧心并未再接话,而恰在此时,只见连江的副手刘元拎了几坛酒自山下而来。刘元远远瞧见连江及慧心,脚步一滞,眼神有几分闪烁,然瞬间便恢复了正常,只似乎是错觉。

“寨主,慧心法师。”刘元上前行礼道。

瞧见刘元,慧心拨动佛珠的指尖不由顿了顿,而后回佛礼,同他点了点头。一旁的连江却是眯起了眸子,眼神中有几分审视,令刘元倍感压迫,有些紧张地垂下眸子,心中忐忑。

“昨日你怎不在寨中?”连江的语气漫不经心,却暗含质问。

那刘元咽了咽口水,小心道:“许久未见兄长,又突想起是小侄子的生辰,故而昨日早早便下了山。”

“是么?”连江挑了挑眉,神色不可捉摸,“那为何不提前同我说?”

刘元抿了抿唇,快速用余光看了看连江的脸色,而后道歉:“实因属下临时想起,又怕耽误了时间,故而急急下山了,还望寨主原谅。”

连江的唇角仍是淡淡笑着,只眼神却又有几分冷意,令刘元倍感不自在,如此一来,他的头便垂的更低了。然连江最终只是定定看了他半晌,眸光终究是从他身上掠过,落在他手中的那几坛酒上,笑意更深了。

“……但愿如此。”连江颇有深意道,又缓缓上前,从刘元手中拿过一坛酒,打开封口闻了闻。

此番动作令刘元着实摸不着头脑,心提到了嗓子眼,险些要冒出冷汗来。

然不曾想,连江只是点头赞叹:“嗯,好酒……这坛我拿走了,你可介意?”

“……不不不。”刘元松了一口气,忙摇头,扯出笑容讨好道,“寨主若是喜欢,尽管拿走便是,这些酒本就是给寨中兄弟们带的,本就有寨主的那一份。”

连江收起笑容,淡淡道:“下去罢,下不为例。”

“是,是。”刘元忙点头,“属下告退。”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慧心,以余光细细观察着刘元,这下他可以笃定,深夜时分所瞧见的那个略感熟悉的身影,便是刘元无疑。他抿着唇,只直觉方才刘元的神态有异,而其所言之事半真半假。念及此,难免又打量了一眼连江,却见连江神色淡淡,再无其他。

而慧心到底还是将此事隐瞒了下去,事关他自个儿与赵舒玉的安危,不想有过多的牵扯,便选择保持沉默。何况连江是个聪明人,许多事他心中或许早有判断,亦不显露出来罢了。

一切都在今夜是否能顺利离开山寨,成败在此一举。

午后依旧于窗边静坐,只瞧见每隔一段时辰便有寨中人来去。慧心的眸色平静,掠过窗外的这一番景色,倒也专心的再度欣赏了起来。除却身受禁锢,使他内心不愉,若只是单纯的游玩赏景,此处到底是个绝佳的所在。

清风拂过,窗外渐远的那个绛紫色身影,衣衫亦添了些飘逸之感,似乎便要远去。

他似有所感般地回过头了,又直直对上了慧心沉静无波的眸色,只挑起眉头,坦然地勾起唇角,而后相密林深处而去。

慧心眼皮一跳,只注视着连江远去的方向,心中腾起一丝不安。

但愿他不会发现。慧心心中暗想,却到底还是谨慎了起来。

一个下午过去,终于在日暮之时瞧见了连江的回归,然却并非去时的方向,而是自山下而来。那人又同他眼神交汇,挑眉笑了笑。慧心深吸一口气,轻蹙眉尖,到底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撇开眼,不再瞧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有些昏沉。慧心思虑着夜间的行动,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扰。

“慧心法师,寨主有请。”那守卫说出了来意,而后静静等候回答。

慧心眼皮又是一跳,升起些许困惑,却到底还是定了定心神,准备赴约:“……烦请施主稍待片刻,贫僧马上便去。”

天虽未变暗,然四处已掌起了灯。赴约之处仍是前几日二人对弈之处,故而慧心熟门熟路地来到了目的地。然今日的亭内却被撤了棋盘,细细一看,所摆都是美酒佳肴,而连江早已在一旁喝起了酒,等候慧心的到达。

瞧见慧心出现在眼前,连江举起酒杯,同他示意:“这些时日到底是怠慢了法师,故而今日特备下好酒好菜,亦算是不让法师白白来此一遭。”

慧心上前,于他对面坐下,无奈摇了摇头:“寨主忘了贫僧是个出家人,不饮酒,不食荤腥。”

却见连江轻笑一声,饮尽杯中之酒,调侃道:“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慧心法师何必固守这些虚假的规矩?我倒不信,你从未破过戒。”

“阿弥陀佛。”慧心并未动摇,“不论过往如何,而今若是连这般戒律都守不住,今后又能守住什么原则呢?”

“呲。”连江呲笑一声,“法师倒是惯会自欺欺人。”

“连寨主今日邀贫僧至此,所为何事?”慧心皱了皱眉,许是他所说的话,刺中了某些他内心深处不愿去思考的东西,眼底也渐渐浮起几分不悦。

连江倒是不以为意,他又斟上一杯酒,道:“法师不必多想,不是什么鸿门宴,我今日不过是单纯同法师吃顿饭罢了。你我到底是彼此的有缘人,和有缘人共进一次晚餐,有何不可呢?说起来,这好歹是第一次,亦或许是最后一次了罢?”

这反问的语气,倒令慧心眼皮一跳,徒增几丝担忧来:“寨主所言,是为何意?”

“没什么,不过有感而发罢了。”连江眸色幽深,“毕竟过两日,我便要行动了。”

慧心垂下眸子,只暗暗松了半口气,望着面前那被斟满酒的杯子,失笑道:“寨主倒也是坦诚,然贫僧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倒也不能为此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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