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离开地平线，升起在东方的天际。
招缇寺前院传来僧人诵经的声音，平和，安逸，没有人知道这座寺庙的后院里发生着什么。
三天了，床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凌霄坐在床头，摸着时琰已经温热起来的脸庞，痴痴呢喃着：“时琰……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天魔紫玉闪着紫色的微光，这三天里，凌霄不停地给时焱输送灵息，但那些灵息仿佛泥牛入海，很快消失不见。
魔界尊主眼泪滑落，落在爱人的唇角边。
也许是有所感应，下一秒，时琰的睫毛动了。
凌霄又惊又喜，拉着她的手，轻声喊着：“时琰？时琰？”
但很快他就害怕了。
害怕时琰醒来，被自己布满黑色沟壑的面孔吓到。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戴帽子的斗篷，遮住自己的脸，守在时琰身边。
对于凌霄来说，等待时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时琰睁开眼，入眼便是戴着黑色斗篷帽子的男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仍在做梦，她浑身酸痛，眯着眼睛，费劲地喊了一声：“凌……霄？”
凌霄摸一下她的脉息，确认她已经成功归位，放下心来，忍不住哽咽起来：“我在！时琰，我在！”
眼前的人影还有点模糊，但时琰感觉得到男人的所有情绪，她哑着嗓子说：“你哭了……”
凌霄转过头抹了眼泪，站起来背过身，说：“没有……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拿丹果。”
***
冰易手里拿着一把胡杨树叶子，坐在院子里的水井边，百无聊赖往里扔着叶子。
秦允双手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说：“小易，别扔了。”
冰易看他一眼，继续扔，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井又不是喝水用的，你管我？”随后她叹了一口气，看向凌霄的房间，无力地说：“一万年了，屋里那两位怎么就这么难呢？”
刚说完就看见凌霄从房间里出来了。
“尊主！”秦允和冰易立刻围了上来，问：“上神他怎么样？”
凌霄站在台阶上，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对冰易说：“你去把冰箱里的丹果给她送进去，如果她问我去哪了，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说完不等冰易反应就转身去了后面的大殿。
时琰刚醒，意识不算太清楚，还没注意到他的异状，他得想办法把自己身上的伤治一下。
冰易看着身边的秦允，一脸疑惑：“我该怎么搪塞？”
***
床头的边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玻璃容器，底层铺着一层碎冰，散发着淡蓝色的雾气，上面有几颗鲜红的果子。
时琰看着这熟悉的丹果，皱了皱眉，不明白刚才说要给自己拿果子的凌霄为什么变成了冰易，便问：“你们尊主呢？”
冰易看着眼前的时琰，觉得她跟以前不同。
也许是因为时琰已经重新归位，说话时自然而然有了一丝华盈上神的清冷，冰易有点害怕，尴尬地说：“尊主他……”
尊主您这不是害我吗？
“尊主他——在厨房！”
新归位的华盈上神挑了挑眉：“厨房？”
“啊！是啊！上神，尊主想着给您炖点汤补补身子！您先吃果子，我去厨房看看哈！”冰易说完之后就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堂堂华盈上神需要鸡汤补身子？那这鸡最少也得是活了几百年成了精的吧？说出去谁信啊！
时琰坐在床头，看着边几上的丹果，闭上了眼。
刚才她不太清醒，现在才想起来哪里不对。
即使凌霄习惯穿古装，也不至于在室内还披着斗篷。
***
时琰昏迷的这三天里，凌霄没有一刻松懈，这个时候才有功夫看一下自己的伤。
大殿的地板上散落着衣袍，凌霄全身赤果，皮肤上的黑色裂纹渗着鲜血。
毕竟是神界上神飞升的天劫，凌霄用指尖摸了一下那些不算细小的伤口，刚想催动内力，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嘶——”他皱了皱眉，打开黑曜石做的长方形盒子，里面放着魔界最好的疗伤圣药，效果恐怕仅次于时琰的大明日月说法图。
黑销绕着大殿的柱子来回盘旋了几圈，停在凌霄面前，低下了头。
凌霄伸出一根手指将黑销头顶的羽毛扒开，一颗像黑珍珠一样的圆球凸了出来，伴随着黑销一声凄惨的尖叫，“黑珍珠”滚落在凌霄手中。
紧接着，凌霄从黑曜石盒子里挖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红色凝脂放在手心，黑珍珠在指尖化为粉末，和红色凝脂混在一起，立刻产生了一种刺鼻的味道。
凌霄神色不变，将药膏涂在皮肤皲裂的地方。但除了止血之外，没有一点好转。
他看着映在天魔紫玉中那张带着三五裂痕的脸，攥紧了拳头。
突然，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后背，“我的鸡汤呢？”
***
大殿墙壁上全是时琰的画像，各种场景，各种姿态。
华盈上神在凌霄笔下不再是那个孤高清冷的上神，而是坠落红尘的雁。
凌霄线条有力的背部在时琰的指腹下变得僵硬，他不敢回头，也不想说什么。
时琰的手指一路下滑，停在他腰间，说：“这是我的劫。”
痛和痒同时顺着凌霄的神经传向大脑，让他心跳加速，小腹燥热。
他强忍着把身后这个女人撕碎的冲动，带着点隐忍说：“不，这是我的荣幸，上神……”
“凌霄……”时琰环上凌霄的腰，把脸贴在他满是伤痕的背上。
此时，凌霄也发现时琰情况有些不对。
一万多年前，凌霄刚接触到华盈上神的时候，女人的皮肤永和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而现在，她的脸和手却变得异常滚烫。
“时琰，你——”
“嘘，别说话……”
时琰确实不好受，她体内灵息微弱，强大的神识如同岩浆灼烧着她每一寸皮肤，让她觉得心中有一团烈火在无时无刻炙烤着她。
但重新飞升后的这点遗祸跟凌霄为她受的苦，算的了什么？第一次历劫飞升时比现在还要痛苦，她一个人，不也过来了？
她亲吻着凌霄肩头交错的伤痕，一手往下摸去，轻声念着凌霄的名字。
凌霄抬起头，突出的喉结滚动一下，猛然回身用右手的白骨抓住她的下巴，眼睛里流动着情欲，低沉的嗓音里尽是不屑和自嘲：“上神看得上这样的凌霄？”
他的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三五交错的黑色伤痕看上去更加狰狞。
但时琰却觉得，此时凌霄看着她的眼神，如此摄人心魄。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踮脚吻上了他的唇……
还是在这个大殿里，同样的地点，发生着和两个多月前同样的事，但两人的心境都不一样了。
重归华盈上神之位的时琰，不想回九重天修得灵息，她只想在满是她画像的大殿里，和凌霄纠缠在一起。
“凌霄……”
怀里人带着点隐忍的哭泣声，让凌霄为之疯狂，随之沦陷在一方名叫“时琰”的欲望沼泽里。
天劫留下的伤成了无关痛痒的痕迹，魔界尊主只想让曾经孤高清冷的神明在他怀里颤抖，让她挂着红痕的眼角，带上只属于他的潋滟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