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是演都不演了,东夷妖首满眼都是看仇人倒霉的快意。
在这位雄霸一方的妖兽眼里,几次三番冒犯它尊严的妖伥与背叛它的手下同样可恨。
“掠溪和你,一块被天道收拾了,”东夷妖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癫狂,“吾高兴还来不及!”
按理说被诅咒的魏西应当后槽牙痒痒,但她只是把目光锁定在东夷妖首那张变形严重的脸上,冷静的面容同对方的疯狂形成鲜明的对比。
“它一直想逃出去,甚至不惜讨好看不上眼的妖伥,”魏西脑子转的飞快,拇指和食指不紧不慢的搓着,“这会儿怎么还破罐子破摔起来?”
“它又怎么确定天道化身......这些红线不会收拾了它?难道真的有什么躲避的法子?”
魏西倒是一点不后悔——东夷妖首的话不知有几句是真的,真把它放了,一爪子拍死自己跟玩似的。
再者此妖话中多有隐瞒,就比如:它说绿月大潮是常有的,又提到南江也有类似的劫难。
这话哄哄旁人也就算了,拿来骗魏西还真是有些幼稚了。
天道好好的,没事折腾天下苍生做什么?
相较于千年前的妖兽,魏西还是更相信自己一点。
就凭着她活了十几年,尘世都好好的,就说明这事绝非东夷妖首所言的那么简单。
还有被亲身经历过绿月大潮的老头,左邻右舍都活的好好的,全然不像掠溪搞出来的人间炼狱。
更何况,东夷妖首都能说出下一次轮到南江,可见其对天道化身的了解颇为深刻。
总而言之,魏西觉得绿月大潮这事大概没有东夷妖首说的那么严重,估计和天道自身的运动有关系。
狂笑不止的东夷妖首渐渐觉出不对劲了:怎么眼前这人半点反应都没有,阴郁从清秀的皮囊里渗漏出来,像是某种烂熟的毒果,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胆战。
笑容不会消失,只是转移到了魏西脸上。
“怎么噤声了?方才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吗?”
东夷妖首到底是妖兽,纵然修得人身兽类的本能依旧强大,察觉到魏西不对劲,自觉闭了麦。
魏西嘴角的笑意大了几分,不紧不慢的凑了上去,受了伤的右手抓住眼前乱晃的那根红线,缓慢但坚定的戳进东夷妖首的皮肉里。
“掠溪虽然不干人事,”魏西语调平稳,在乱成一锅海鲜粥的东夷显得十分诡异,“但绑你倒是下了功夫,今儿便宜了我。”
东夷妖首兽瞳竖起,里面盛满了防备。
魏西啧了一声,换成两只手捏着红线,勒住妖兽粗糙的皮肉。要么说天道化身不得了,轻轻用些力,便弄出个口子,像是妖兽身上另开了一张微笑的小嘴。
“这些红线到底是因为什么现身?”
“你是聋子吗?阴阳气失衡!”
魏西将红线向上兜,铁了心做出生鱼片。
东夷妖首痛的双目赤红,青筋暴起,挣扎着要去扑咬魏西。
魏西很是不耐——她不是暴虐的人,只是暴力是眼下最有效的方式,用了些巧劲,就剔下来块暗蓝色的兽肉。
“我下手没轻没重,你讲话还没轻没重吗?”
东夷妖首哪里遭过这种罪?哪怕它是一点点从阴暗的洞孔剥蚀出来的;哪怕它杀伐一生,不知多少次从旁的妖兽爪下逃生,它都没有这么痛苦过。
至少以前吃的苦都还有奔头,眼前这场刚开始的酷刑,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就连下一刀落在何处它都不知道。
观魏西之神情,东夷妖首毫不怀疑此人能把自己活活片了。
光受些皮肉之苦,东夷妖首是不怕的。问题是这小兔崽子用的是天地经纬,每削一下它的力量就消失一分,这是它不能容忍的。
也不知这根破线怎么这么听话?
事到如今,东夷妖首复又拾起能伸能屈的本事,服软道:“吾犯不着骗你!这天地经纬真的是因为阴阳两气失衡出现的。”
见魏西双手微动,东夷妖首又倒出好几句话,“天地经纬怎么来的吾不清楚,只知道它对付阴阳气很有一套。不行你细细观察,那些阴阳气被天地经纬吸纳后编了起来,跟织布一样。”
“我都成聋子了,实在不想再当瞎子了。”
吃了个不阴不阳的软刀子,痛得呲牙咧嘴的东夷妖首嘲讽道:“瞧不见就说明你没那个命,天道不眷顾,拿吾撒气也没用!”
又片了两下,魏西确认对方说的是真话,这才定睛细瞧那些红线。
天道在魏西眼里是个玄而又玄的玩意儿,作为修仙界底层的修士,天道于她就是隔绝修士和凡人的一道墙。
不想让天雷劈亲人,就斩断亲缘;不想让天道降天罚,就做个惩恶扬善的修士。
这就是闻道堂的教导,不多不少,刚好够掩埋千年间修士的爱恨情仇。
这下魏西看得清楚,那些交织的红线将横行无忌的阴阳两气轻柔的拢住,接着一缕缕编织起来,纳入经纬间,像是兜住天地的一面轻纱。
魏西看得入神,居然从那些老实下来的阴阳气里看见了不同的图案,甚至有不少眼熟的妖兽、灵植。
她眨了眨肿胀痛苦的双眼,勉力减少血泪对视线的干扰。
海里浮出越来越多的鱼骨架,有些只是僵硬的、漫无目的的游着,还有一些拼尽全力向海岸游去。
魏西大概懂了——天地为锦缎,万物为图案,没什么稀奇的。
“你怎么知道天地经纬的?”魏西垂眸看着东夷妖兽,鲜血从眼角和掌心滑落。
“机缘巧合,”东夷妖首咧嘴一笑,“吾这处地盘是抢来的,颂潮死的时候,还想用绿月大潮阴我一把,可惜棋差一着,吾剥夺了它的记忆。”
魏西微微挑眉,这段话不难理解:颂潮大概是之前霸占这片海域的妖兽,被东夷妖首杀害,死前不肯泄露绿月大潮的秘密,不料此妖的能力是“掠夺”,算盘落空,反而便宜了杀身仇人。
“你那个主子......”东夷妖首伸出深蓝色的长舌,舔舐起脸颊的伤口,“不对!常挽青压不住你!它知道天地经纬的事!老木头活的长,你去折磨它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