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没再给文易打电话。
他担心文易,却又害怕他的拒绝。
那样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喘不过气,他只能用高强度的工作平息心里的千般滋味,下班回家后,再望着天花板缓解思念。
但仅仅过了几天,他就受不了了。
这天早上,牧白直接上了楼,见文易还没回来,就给他打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挂断了。
相比没人接听或是关机,文易这个反应让他安心不少,正要再打过去,王彤珊女士的电话就拨过来了。
“喂,妈。”
“牧白,你回来一趟!”王彤珊语气听上去有点严肃。
“妈,我有事!”牧白也有点不耐烦。
“牧白,回来跟你爸做个了断吧!”
王彤珊站在书房里,将一沓文件甩在桌子上,转身下了楼。
***
牧家大宅。
王彤珊抱着胳膊站在客厅,一脸不悦:
“牧长风,你打算逼你儿子结婚?”
“你说什么?”牧长风坐在沙发上,放下手中的报纸问。
“我看见你桌上的文件了!牧白喜欢的那个男孩,就叫文易!”王彤珊说。
牧长风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语气不太和善:
“怎么?他要是在乎那个男孩,就该照我的意思,跟傅家丫头结婚生孩子!”
“你疯了?傅婕莹那丫头是省油的灯?”
“我没疯!他俩都不省油,各玩各的,也没有谁对不起谁!婚前协议签好,该给那丫头多少钱我牧长风出!”
“如果牧白不同意,你就去对付德康生物?”
牧长风看她一眼,已经气急败坏:
“是!你说的没错!我要是想,连牧白的公司也能下手!”
“亏你想得出来!”王彤珊说,“我已经给牧白打电话了,等他回来你自己跟他说,看他会不会听你话,乖乖去和那丫头结婚?”
“不乐意?呵呵,好说,那就把他关起来,先给我生个孙子!”
“牧长风,你以为你儿子会怕你对付他?还是你以为,你把他搞垮他就没办法生活?就会回来求你?”
“他不怕?就跟那个文易一起流落街头!只要他舍得!”
王彤珊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半晌,说道:
“牧长风,我看不起你!”
***
牧白开着车风驰电掣地上了高架桥。
了断?
什么了断,他和老爸之间唯一的积怨,就是他喜欢男人。
这些天,他对老爸和傅家放出的消息不闻不问,就是不想让老爸以为,这种事能成为他的掣肘。
既然老妈这么说,应该就是老爸又要出幺蛾子了。
牧白到家的时候,王彤珊正顶着冷风,在院子里摆弄花草。
“妈,出什么事了?”
王彤珊摘掉手套,“走吧,跟你爸谈谈,这么多年,关于你的个人问题,也该有个交代了!”
“交代?”
牧白冷哼一声,想起在公司挨得的那一巴掌,说:
“我的事为什么要给他交代?难道非要我赔上一辈子的幸福,才算给他交代?”
王彤珊瞥他一眼,问:
“牧白,你的生活里,只有你一个人?”
二楼书房桌子上,放着一份关于文易家公司的详细资料。
牧长风背着手,站在窗边,看着牧白从院子里进来。
他已经在脑子里,构出一套如果儿子不合作,就搞垮德康生物的计划。
听到推门声,他转过身,也不拐弯抹角,沉声说:
“牧白,说说你的想法吧!”
“我想先听听您的打算。”
牧白双手插兜,坐在老虎椅上,翘起二郎腿。
“我的打算?”牧长风冷笑:“你妈不是告诉你了?”
牧白起身,走到书桌前,随手翻了一下桌上关于德康生物的资料。
牧长风见他反应寡淡,皱起了眉。
随后,牧白走到茶台边,点开了烧水壶开关。
“爸……高一那年,我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曾经惶恐过一段时间。”
这么多年,因为这件事,牧长风和他的父子关系一直很紧张,就算偶尔有沟通,牧白也会避免这个称呼。
现在听到这声“爸”,牧长风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那时候,我每天都很不安,怕人知道,怕人笑话。终于有一天,我想明白了。如果我因为害怕这些,而去选择大家眼中的正常人生,那么我一生,都会活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谎言里!”
热水壶已经开始滋滋作响,牧白透过冒出的白烟,看向牧长风。
“我给您倒一杯白开水,然后告诉您,您喝的是茶,让您假装不知道,您就真的不知道了吗?您端着白水,喝上一辈子,也喝不出什么滋味,有意义?”
牧长风沉默不语。
“爸,我喜欢男人,是您眼中的另类,也是我不能改变的事实,这点我们确实存在分歧。但我不会做违心的事,比如这样的异性婚姻!”
牧白拿手指点点关于德康生物的文件,叹口气:
“爸,我很尊敬您,别让我看不起您……”
说完,牧白给牧长风泡了一壶他最喜欢的正山小种,起身离开。
书房里茶香四溢。
牧长风端着茶杯,看着茶叶在水里浮浮沉沉。
他拿起又放下。
半晌,走到桌边,将文件一页一页扔进了碎纸机。
王彤珊手里捏着几枝刚刚开放的寒菊,从外面晃晃悠悠进来。
“长风,孩子不是我们的私属品,你和他是平等的。”
基于平等,才有尊重。
“哼,没我哪来的他?”牧长风冷哼道。
王彤珊忍不住笑出来:
“那你当初怎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
牧长风拿过她手里的寒菊,说:
“我这把风,还真是吹不落这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