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季如果不下雪,就是千篇一律的黄色枯树,除非这段路经过大片的麦田。
黄昏的余晖里,几寸高的青绿色麦苗,点缀着还没融化的点点积雪,一望无垠,一直延伸到夕阳之下。
文易靠着窗,心想,这也许就是希望的颜色。
天已经擦黑,牧白连续开了四个多小时,文易有心想替换他一会儿。
但他昨天晚上一时兴起出了门,没来得及打针,早上又经历了那件乌糟事,这会儿身体状态实在是差。
“前面休息一会儿?”文易说。
牧白转转脖子,看一眼后视镜,说:
“嗯,有点饿了,服务区我们吃点饭,再开个把小时就能到原市。”
文易知道牧白开车辛苦,他们原本可以在任意一个城市下高速,但他不能。
他所需要注射的针剂是进口药品,只有大城市的大医院才有。
如果今天晚上再不打针,他明天随时会晕倒。
“我今天状态不好,明天我们轮替着开。”
牧白看他一眼,“好啊,这车开着还行,视野比着你那辆也不差。”
文易看着外面的麦田,心里开阔不少,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绿色了。
“嗯,确实不差……”
车子进了服务区,牧白把车停进车位。
“走吧,吃点东西。”
文易觉得他下一秒就可能晕厥,不着痕迹地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倚在靠背上。
“我不想动……你随便帮我买点。”
牧白以为他因为早上的事不开心,就想逗逗他。
他看向最后面的单人床,带着点轻佻的意味,说:
“宝贝儿,昨天晚上,哦不,是今天凌晨,你抓着我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蔫啊?”
文易看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跟他理论。
牧白挑挑眉,大概只有身边这个人,才能在他面前矫情得这么理所当然。
即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求之不得。
轻笑一声,牧白下了车。
听到关车门的声音,文易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拿出了电话。
“喂,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有那么一瞬间,文易想告诉牧白,他爱他。
但他每况愈下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个男人的爱,他能拥有的时间,太短暂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玫瑰藏在身后,爱意缄默于口。
然后,用自己所有的热情,去回应他……
***
牧白看文易不太有精神,就挑了两个素菜一个荤菜。
不得不承认,他在工作上雷厉强势,但在生活上,是个很体贴的男人。
“来,这个竹笋我刚尝了一口,特别嫩,还有这个牛肉,也很烂。”
牧白把筷子递给文易,“要是觉得腻,这有醋。”
“你为什么对醋这么执着?我以为只有怀孕的女人喜欢这个。”
文易用筷子蘸一下醋尝了尝。
嗯!确实不错,正宗的老陈醋。
牧白唇角一勾,调笑道:“宝贝儿,别说男人不能怀孕,就是能——那也是你吧?”
文易放下筷子,往前探探身子,盯着牧白的嘴巴,勾了勾手指。
牧白靠近,“怎么了?”
文易用手指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欣赏着这个男人独有的性感,说:
“吻我……”
牧白不知道文易怎么了,总觉得他此时的魅惑中,带着一丝疲懒懈怠。
但他不会拒绝文易。
唇瓣相碰,温热湿软的触感,让他们持续分泌更多的多巴胺,也让两人的爱意在无形中交织在一起……
一吻过后,文易笑了笑,问:
“酸吗?”
“不,”牧白看着他眯了眯眼,“很甜。”
文易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吧,晚上我想到原市看湖景。”
***
原市的风和宁城一样冷,但气温没那么低。
晚上八点多,两人到了酒店。
房间是牧白早早订好的,车子驶到酒店门廊的时候,门童便迎了上来。
牧白看一眼后视镜,见文易还在睡,心说这人怎么这么能睡?
他不知道,此时的文易已经很十分虚弱,他需要睡眠补充气血。
“宝贝儿,到酒店了,”牧白叫了一声,见文易没反应,拍着他肩膀又叫了一声,“文易?”
“嗯?”文易皱着眉睁开了眼。
“到酒店了,咱们去房间睡。”牧白说。
文易长舒一口气,按着床坐起来,接过牧白递来的衣服穿上,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眩晕。
“文易!”牧白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不舒服?”
“可能睡太久了,身上没劲。”
牧白下车,把行李箱和车钥匙递给门童,对文易说:
“来,我抱你上去。”
文易强撑着下了车,看着牧白歪头一笑,眼角荡起涟漪,抬手勾住他脖子,靠上他的肩膀。
“那就有劳牧总了……”
这一眼,是牧白的英雄冢。
这两天所有的疲劳被文易这个笑容一扫而空。
唯余爱意。
他抄起文易的腿窝。
“我的荣幸。”
酒店的工作人员对此见怪不怪,眼神回避之后,帮牧白刷好卡,引着他们去了顶层。
到房间后,牧白让管家送些水果拼盘,顺便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送去干洗。
“先生,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
牧白往卧室看一眼,见门虚掩着,听动静应该是文易在打电话,便喊了一声:
“文易,你还要什么?”
文易靠在床头,对电话那头说:
“陈主任,真是麻烦您了,待会儿见。”
挂掉电话,他走到客厅,说:
“没什么了,待会儿会有人来找我,我出去一趟。”
牧白给管家使个眼色,让他离开了。
“这么晚了,谁啊?”
“一个朋友,听说我来原市了,想来看看。”文易说。
“朋友?男的?”牧白挑眉问道。
“男的。”文易往沙发上一坐,吃一口火龙果,说:
“五十多岁了,还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