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能双拳紧攥,恨声道:“洪主事率领我二人出入辽东各镇,花了几个月标定的舆图不见了!”
“什么?!”谷雨几个听得呆了。
方洛道:“那舆图事关重大,记载辽东各镇城防细情,平日里洪大人都是放在包袱里贴身带着,睡觉时也不肯离身,今日清早小谷捕头让我二人搜查房间之时,我们便发现那舆图不翼而飞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几人被这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方洛艰难开口:“其实那包袱中除此之外一件东西也没有丢,我说丢了银子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罢了,可见那贼人的目的便是舆图。”
好半晌谷雨回过神来:“那一炷香的时间兴许便是洪大人不肯交出舆图,那贼人不肯善罢甘休,只得动手逼问或者抢夺,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他身上那么多伤口了。”
“哎。”老吴叹息一声。
鲁能与方洛听得泪水涟涟,咬牙道:“顺天府董心五捕头威名远扬,您几位既在快班,本事自然也是大得很,还望诸位能找回舆图,为洪大人讨回公道。”
彭宇攥紧拳头:“放心,交给我们吧。”
谷雨一把没拦住,让这小子大放厥词,痛苦地呻吟一声,但眼见鲁能与方洛希冀的眼神,拒绝的话又怎能说出口呢。
眼下最关键的是要把求生之路打通,谷雨穿戴装备,与彭宇又前往林间,这一次不消他嘱咐,段西峰便道:“你安心去吧,这里有我。”往日里的惫懒也一扫而空。
谷雨笑了笑:“二哥在,我放心。”
下午的伐木进度颇有成效,天黑前大树轰然倒地,众人雀跃之时,暴风雪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卷土重来,众人慌忙回到客栈,兴奋地诉说着成果。
大光头听得喜笑颜开,这算是大雪封山之后唯一的好消息,众人围坐一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胡小玉一瘸一拐地走来,坐到谷雨身边的条凳上:“那凶手抓到了吗?”
谷雨解下厚重的皮氅,扑打着身上的雪花,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我上哪里找他去?”
胡小玉噘起了嘴:“我们可都知道了,这厮杀了洪大哥,又想杀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若是迟迟抓不到他,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怕是要死在你面前了。”
“胡说八道!”谷雨一瞪眼。
胡小玉嘻嘻一笑,转换了话题:“听徐大哥说今日进展颇为顺利,明日或许便可离开了。”
谷雨点点头:“滚木铺桥终究还是太过危险,万一中途倾覆,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几个商议了半晌,还是决定将柏树劈开,粗制成板,两岸只要搭上一两片,便可令大家从容通过,不过车马物资便不要想了。”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与性命相比更加算不得什么。”胡小玉倒是看得开:“幸亏有你这法子,大家总算是有盼头了。”
谷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众人有了笑模样,尤其是几名参客又要了酒,边喝酒边谈笑,气氛比之前两日可谓天壤之别。
夜深人静的大堂中,两张桌子被拼合在一起,桌上放了被褥,而谷雨则坐在条凳上,两手伸到火炉前,尽量凑近炉膛中跳跃的火苗。寒冷来自四面八方,不断向谷雨侵袭,他呵出一口气,在昏黄的光线下形成一道白雾。
他咧了咧嘴,有些想笑,又忽然有些心酸。
“谁?!”黑暗中人影一晃,谷雨当即警觉,顺手抄起钢刀。
“我。”
谷雨愣住了,胡小玉从黑暗中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身上裹着厚厚的衣裳。
谷雨皱了皱眉:“这都下半夜了,你不老实睡觉,跑出来作甚?”
胡小玉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小点声,莫惊醒了我阿爷。”她坐在谷雨身边,两手伸出凑近火炉:“我这人有个毛病,只要有光就睡不着。”
“你早说不就好了。”谷雨欠起身子,被胡小玉一把扯住:“傻蛋,我一说你便信了吗?”
谷雨坐回身子抽回手臂:“那你怎地不睡?”
胡小玉鬓发有些散乱,那是从被窝里带出来的懒散,她抄着袖子抿紧双唇,神情与白日里那个叽叽喳喳的样子截然不同,忽明忽暗的光线让她年轻的脸庞增添了一丝深沉:“闭上眼便是被那贼人追杀的场面,我那阿爷最是胆小,出了这档子事本就害怕得要命,我可不能再给他增加负担了。”
谷雨点点头:“这辽东天寒地冻,你和胡老丈不觉得辛苦吗,便没有考虑过去南方,找一处温暖的所在?”
胡小玉道:“我和爷爷是土生土长的辽东人,我爹原本是辽东卫的兵,战场上丢了命,没过几年我娘也死了,我爷爷也是行伍出身,是我爹的长官,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
谷雨在炉膛中添了新柴,静静地听她诉说,胡小玉缓了口气又道:“爷爷岁数大了,我那时又年幼,给人做工被嫌弃,做生意又没有本钱,只得唱些小曲儿贴补家用,一来二去便入了行,辽东这地界当兵的多,做买卖的也多,茶馆酒肆都能挣个三瓜俩枣。”
谷雨扭过头看着她,这姑娘长相精致,眉眼如画,只是皮肤粗糙,带着风霜的粗粝,不禁感慨道:“当真可惜了,若是在京城,你可能会成为出色的花旦。”
胡小玉嘻嘻一笑:“你也觉得我美是不是?”
谷雨哼了一声:“你这厚脸皮做一个丑角倒是轻而易举。”
胡小玉不以为忤,又是一笑,语气中多了一丝希冀:“你说辽东天寒地冻,其实不然,我不信知府家中也这般寒冷,也不信大将军的府上要靠裹紧被褥度日,等我攒够了钱,也给我们爷孙在城里置一套宅子,居有定所,灯火通明。”
谷雨随着笑了笑,正要说话,忽觉黑暗中人影一闪:“谁?!”
“小谷捕头,是我...”那人从黑影中走出来,却原来是徐参客。
谷雨疑道:“怎么了?”
徐参客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状:“晚饭时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肚中疼痛不已,我...我要出恭。”
谷雨见他走路打晃,显然晚上没少喝,便道:“外面冷,多添件衣裳。”
徐参客嘿嘿一笑:“足够了。”边说边向后院走去。
胡小玉望着他的背影笑道:“这几位大哥丢了老参,却捡了条命,可见老天是公平的。”
谷雨笑道:“那邹大哥未必这么想。”晚上喝酒之时那邹大哥闷闷不乐,谷雨是看在眼里的。
两人说笑几句,胡小玉打了个哈欠:“回去睡了。”
正要告辞,忽听院外忽地传来一声惨叫:“啊!”
谷雨猛地一惊:“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