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婼怜的话，就犹如那震撼人心的钟磬之声一般，当头一棒后更是持久不散的回荡在卿野的脑海，余音响彻。
分明只是黄婼怜轻描淡写的寥寥数言而已，但是其中包含的信息，却是过载到让卿野不禁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快嘎了大半、至于他的所有神经也全都仿佛一团麻线似的缠绕不清。
卿野默默攥紧了袖口，表面勉强绷住不动声色的同时，脑子里实则正费力地消化着黄婼怜随口抛给他的这个“重磅炸弹”。
若是黄婼怜说的是真的……
那他之前曾不理解炎呈为何会被困于迷迭崖下的困惑也就算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若是黄婼怜说的都是真的……
若炎呈当真曾于那屠灵妖境留下了一个缺口……
那，沈棠之……
他，应该会发现吧。
念及此，卿野不禁一激灵，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同时只觉得后脊背亦是隐隐生出一阵刺骨的寒意，细思极恐。
因为，若是沈棠之当真发现了这个缺口，那么，或许这就是他选择为炎呈求情的根本动机。
至于沈棠之为何要故意视而不见、避而不报……
卿野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垂眸思索。
顿了顿。
思绪拨清，迷雾渐散。
……
沈棠之之所以选择瞒下这件事，是因为，若是当连嵩等人知晓这个缺口的存在，势必会打着以天下万生为重的旗号，秉承着防止祟诡破境而出以至于生灵涂炭的由头，从而举众人之力彻底封锁屠灵妖境……
他们不会冒险救江岁的，更别提，或许江岁早就已经死在了屠灵妖境中尸骨无存，以至于他们即使选择了竭尽全力，或许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宁愿将江岁尊为贤屿神君千古传颂也不会承担这个风险。
但是。
沈棠之不一样。
沈棠之会。
……
卿野其实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会如此笃定，但他就是莫名坚信，就算江岁已经死在了屠灵妖境，沈棠之也会抓住这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哪怕若冒险利用炎呈留下的这个缺口的代价，将会是彻底背离沈棠之曾一直秉信且严于律己的正道戒律。
因为他是沈棠之。
因为他是江岁。
因为他是江岁的沈羡钦。
……
卿野长睫一颤，只觉自己的心脏恍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似的闷疼，情绪复杂沉重得犹如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银河一般朝着他劈头盖脸地压过来，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
“呵，如此看来，对于刚刚这个问题，阿野的心中已经有一个答案了啊。”
黄婼怜轻声笑道，语气不咸不淡，仿佛只是在同卿野闲聊些什么无关痛痒又显而易见的琐碎小事而已。
卿野敛去心绪，面不改色地应对黄婼怜这明里暗里的试探，那双漂亮的墨眼依旧是那样的黑白分明，叫黄婼怜仿佛只能从中窥见自己的倒影从而再难勘破其他。
卿野并未步入黄婼怜的圈套陷入自证困境，只是佯装一副懵懂好奇的天真模样，目光坦坦荡荡、毫不退缩地看向黄婼怜，不答反问。
“可是，若各宗门派皆不曾知晓此等秘辛，那么黄阁主又是从何处得知那炎呈把屠灵妖境凿了个洞呢？”
卿野捋清逻辑，一语中的，直击要害。
尽管卿野提问尖锐，黄婼怜却仍然端得是云淡风轻、仿佛丝毫不意外卿野会如此敏锐。
“那阿野认为我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说来听听，若是你说对了，我就告诉你。”
卿野：……
不是，这套路怎么这么熟悉，这怎么这么像他平时经常忽悠清河那家伙时用的呢。
卿野正对黄婼怜倍感无语着，结果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却是突然联想到了之前在洛城宫中时，祟诡那条死大尾巴蛇的幻影曾跟他提起的、有关于他身上胤蛇尾鳞来源的三言两语……
他记得祟诡说过，他身上现在之所以有祟诡的胤蛇尾鳞，乃是有人曾同祟诡做了笔交易……
而且，南肆渊也和他解释过，他身上的噬魂咒，就是从前那场屠灵大战他曾为保住江岁的最后一缕魂魄以自身灵力为引造成的反噬……
所以，江岁的魂魄若是真回到了沈棠之的身边，若是沈棠之发现了炎呈打开的缺口后，又发现了江岁这最后一抹未曾陨灭的魂魄……
那……
卧槽。
等一下。
卿野的cpU飞速运作到差点干冒烟儿了，刹那间，灵光一现。
卿野的心中隐隐腾升出了一个大胆至极的猜测、一个他之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的猜测……
会不会，祟诡口中的这个人，真的，就是，沈棠之？
卧槽。
卿野不禁瞳孔地震，后知后觉的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是？家人们？？这对吗？？？
毕竟，如果真是他猜想的这样……
那不就轻而易举地印证了如今的黄婼怜就是祟诡吗？？？
想到这儿，卿野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又开始质疑自己方才的那个猜测。
因为卿野无法相信，像祟诡那条老奸巨猾的大尾巴蛇，会这样愚蠢的当着他的面前自爆身份。
毕竟，这种情况如果真的出现的话，除非是祟诡已经恢复了实力，有足够的底气可以掌控他、掌控现在的局势。
可若是祟诡当真彻底恢复了从前的元气，就凭他那般狂妄自傲的性格，是决计不会愿意在黄婼怜这副躯体里多待一分一秒才对。
所以，这看上去貌似合理闭环的猜测，卿野经过一番理智思考后，却反倒是觉着太不合理了。
再者，对于所谓“真相”，卿野亦是有所顾忌。
若“真相”真如他刚才自认荒唐的猜想、祟诡当真不按套路出牌，那么戳穿这层窗户纸的后果会是灭口还是其他，卿野暂时无法想象。
是故，考虑到现下自己无法摸清面前人的底细，那么先给出一个中和保守的回答方为卿野冷静斟酌过后的上策。
卿野眸光一转，反应极快，镇定自若，回答得滴水不漏。
“黄阁主若让我猜……”
“那我以为，或许这就是炎呈能得阁主相助逃离迷迭的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