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不由得一愣,同时警惕性下降了一格,她如此说,那说明香草.特兰此刻不打算对他下死手。
她的后手是怎么样,让他去找人是连环陷阱的一环?
“钟楼”酒馆?
“那是圣彼得堡猎魔工会的一个秘密据点,你一定会找到点你感兴趣的东西,便宜你了,圣彼得堡最神秘的一些事情,我没向你要一个卢布。”
林格不露声色,审视着香草.特兰。
“‘铁匠’那里,有全圣彼得堡最齐全的‘故事书’,有关猎魔工会的,我知道你在找一个叫狄安娜的猎魔手,铁匠也许知道点内幕消息。”
林格的心脏开始加速。
就在刚才,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利用信息差唬住了对方。
可现在他才发现,对方同样利用了他所不知道的信息,反将一军。
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找狄安娜?
“神的光辉,理应照耀每一个角落。”林格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脸上依旧保持着神棍的微笑,将卡片收进怀里,“感谢您的指引,小姐。愿主保佑你。”
他转身,故作从容地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香草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敛,化为一片冰冷的漠然。
“小姐,”德米特里不解地问,“我们为什么要帮他接触猎魔工会的人?这对我们不利,如果猎魔工会的人知道是您给他指的道,事情可能会变得糟糕,为什么不杀他了?”
“你不懂,当然要干掉他!多让他活几天,一个能分辨‘霜骸蠕虫’和普通怨灵的人,这个人让我看不透。”
林格坐在马车上,好像觉得自己不应该接卡片,如果他去找铁匠,会发生什么。
他取出卡片,看了又看。
这个女人很精准地找到了他的软肋,就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静静欣赏着猎物自作聪明的表演,直到最后一刻,才轻轻收紧了绳索。
她在赌林格一定会去找铁匠,林格在心里骂了一句。
去,还是不去?
香草.特兰又在给他出选择题。
去,等于掉进了一个大坑,这个坑让林格忍不住要跳下去。
不去?
香草小姐,越玩越精彩啊。
……
“钟楼”酒馆坐落在阿加瓦尔大街一条不起眼的支巷里,招牌上画着一座歪斜的钟楼,油漆剥落,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推开沉重的松木门,没有劣质麦酒、湿羊毛和汗臭的气味,酒吧档次极高。
酒馆里光线昏暗,林格没看见码头工人、车夫、身份不明的壮汉等等,也没看见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吹牛、咒骂、赌博。
林格的出现,像一滴清水落入了滚沸的油锅。
他那身洗得发白的神父袍,和这里格格不入。
这是一群特殊的酒客,这些人当中,林格看到他们的身边有武器。
是猎魔人,这家酒吧专门招待猎魔人,会员制。
这群活在阴影里的人,他们身上会有一种普通人没有的气质。一种长期与非人存在厮杀后,沉淀下来的冷硬和麻木。
吧台后面,一个正在擦拭酒杯的男人。他身材高大,面色红润,动作一丝不苟,
角落里,一个独自喝酒的戴着大礼帽的人。
他穿着体面,但衣服的边角磨损严重。他面前只放了一杯清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眼神看似浑浊,却偶尔闪过一抹鹰隼般的光。
还有窗边的一个女人。
她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一头火红的短发,正在用一把小刀专注地削着自己的右脚指甲。
她的桌上放着一扎啤酒,但她一口没喝。
她的坐姿很放松,但林格注意到,她的左手始终放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包上。
哪个是“铁匠”?
林格走到吧台前,坐上了一张高脚凳。
吧台后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喝什么?”
“一杯清水,谢谢。”林格说。
酒保的动作顿了一下。
在这间酒馆里,不喝酒只喝清水的人,通常只有一种。
“找人?”酒保的声音压低了一些。
“找一个‘铁匠’。”
酒保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继续擦他的杯子。
“这里没有铁匠。”
他没有放弃,从怀里拿出那张卡片,推了过去。
“一个叫香草的女人,让我来找他。”
“香草”这个名字一出口,酒保擦杯子的动作停了。
他那双阴郁的眼睛,第一次正眼看向林格。那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要钻进林格的骨头里。
酒馆里的嘈杂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小了。
林格能感觉到,角落里的大礼帽和窗边的红发女人,视线都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酒保拿起那张卡片,看了一眼,然后把它推了回来。
“跟我来。”
他言简意赅,放下擦杯布,绕出吧台,走向酒馆深处的一条走廊。
林格跟了上去。
在他身后,红发女人撇了撇嘴,拿起啤酒灌了一大口。角落里的大礼帽则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走廊极长,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密闭木门。
酒保推开门,林格的眼前又出现一道门,打开第二扇门,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和机油味传来。
门后不是什么密室,而是一个真正的铁匠铺。
一个巨大的熔炉在角落里熊熊燃烧,火光映红了半个房间。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和工具,有些造型古朴,有些则形态诡异,闪烁着银色的寒光。
一个赤膊的壮汉正抡着大锤,反复捶打着一块烧红的金属。
他肌肉隆起,汗水沿着古铜色的皮肤流淌,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每一次捶打,都迸发出耀眼的火星和震耳欲聋的巨响。
“头儿,”酒保对那个壮汉说,“香草夫人介绍来的人。”
壮汉停下动作,将烧红的金属块浸入旁边的水槽。
“呲啦——”
刺耳的声音响起,大团的白色蒸汽瞬间升腾,弥漫了整个房间。
壮汉转过身。
他比林格想象的还要高大,像一头站立的棕熊。他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络腮胡子乱糟糟的,眼神却异常锐利,充满了审视和不信任。
——“铁匠”佩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