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下意识转过头，就看见程咬金那磨盘大小，长满粗硬胡须的脸膛。
正使劲地往他脸上挤，一只眼睛还拼命往镜筒的方向凑。
像他这样俊朗多金的老帅哥，若是遇到一位大美人这般投怀送抱，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这种被动的温柔。
可面对程咬金这张毛茸茸的大脸……
柴绍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直接伸手就攮在了程咬金的脸上。
使出全身的力气，尽可能让他离自己远一些。
“程咬金！你这嘶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凑这么近作甚！”
“不要再往老夫跟前凑了！你这胡子比路边的茅草还扎人，再挤我可要动手了！”
柴绍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按住程咬金凑过来的脑袋。
生怕他那扎人的胡须，再蹭到自己这张俊朗不凡的脸上。
“俺不管！”
面对柴绍的阻挠，程咬金是半点不退不说，也伸出双手来，就要去掰柴绍的手。
“嗣昌...老夫忍你好一会了，见你是自家兄弟，让你看了这么久，这会儿，也该轮到老夫了吧？！”
“快把千里眼给老夫，不然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知节你莫不是觉得老夫提不起那柄明月枪了。”
“明月枪？呵呵...”
“老夫的马槊，也未尝不利！”
两人一个拼命往前凑，一个奋力往后推，僵持不下，场面一时颇为滑稽。
“你们两个人加起来，都多少岁了，怎么还跟两个小孩子似得。”
秦琼走上前，伸手轻轻分开两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好笑。
说完，看着就算已经分开，仍旧一副互瞪着眼、谁也不服谁的模样，秦琼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是在战场上一同拼杀过来的老兄弟，至于为了一个千里眼置气吗？”
说话间，秦琼没好气的抬手指向一旁的李恪和李承乾两兄弟。
李恪和李承乾两兄弟，一个很早就出宫开府，在外历练，一个身为太子，久居深宫。
再加上这些国公平时在人前，都是一副威严庄重、台阁生风的模样。
何曾见过他们像寻常市井百姓，发生口角时，脸红脖子粗这般场景。
尤其是李承乾，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自幼长于深宫的他，所见皆是规行矩步的君臣礼仪。
哪曾见过这些威严的国公们，露出这般鲜活的模样。
他只觉得比宫里那些刻板的礼教规矩，更让他觉得真切。
只可惜，此时与他相交莫逆的那几位好友不在，不然定要拉着他们，一同瞧瞧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不过，就算此时他的那些好友不在，李承乾也准备将眼前这一幕，给默默记下。
因为他突然记起，母后长孙氏以往教导他的时候。
也经常将父皇手下这些文臣武将，拿来当正面教材。
说那些文臣是如何钻研学问，孜孜不倦的协助父皇治理国家。
像柴绍姑父这般武将又是如何勤练武艺，研习兵法，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开疆拓土的。
可母后怕是也不知道，这些名臣良将私下里，还会有如此……率真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一面。
等日后回到长安，定要把卢国公和霍国公争千里眼的事情，在母后面前添油加醋说一遍。
保准也能搏她一笑......
而一旁的李恪，不同于李承乾，或许是他很早就阴差阳错，投身军旅的缘故。
这些国公也就把他当成半个同袍、半个自己人，至少也是军中的后起之秀。
在他面前少了几分在太子面前那种刻意的持重，多了几分随性和不拘小节。
所以，类似的桥段，在李恪面前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
前段时间在军营，卢国公还跟鄂国公尉迟敬德为了李恪的援助粮草，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捋起袖子要“切磋”两下。
为此，李恪面对这等场面，早已是见怪不怪、驾轻就熟。
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程咬金和柴绍两人为了千里镜你争我夺。
半点没有上前劝架的意思不说，反而带着一丝看戏般的悠闲笑意。
他甚至还有些可惜，没能从幽州带来一些瓜子，不然边嗑边看这热闹，那才叫惬意。
只不过，就算没有瓜子、蜜饯这类精细的零嘴。
但一旁的来福跟着李恪这么多年，又怎会不了解他这位东家的心思。
瞧了一眼桌子上，满目的各色糕点，知道自家东家不喜欢这些甜腻口的。
下一刻，就见来福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小袋炒黄豆，偷偷塞到了李恪手里。
李恪被来福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也是一愣。
等到伸手解开袋子，看清里面粒粒分明，炒的焦黄的黄豆时。
李恪眼睛一亮，朝来福递了个赞许的眼神，拈起几粒焦香的黄豆，惬意地扔进嘴里。
“咯嘣……”
清脆的咀嚼声在略显嘈杂的争执背景下并不显眼，却别有一番闲适滋味。
他一边嚼着，一边又继续好整以暇地看向争执的两人。
有了炒黄豆之后，他只觉得这段时光变得更有意思了。
只是很可惜，没一会的工夫，就见秦琼上前分开柴绍和程咬金。
并且，还毫无征兆的抬手指向他与他的好大哥李承乾。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及时将手里的黄豆袋往身后一藏。
“咳咳...”
微微咳嗽了一声，用宽大的衣袖擦拭了一下嘴角，用来掩饰嘴边的碎屑，怕是要被秦琼抓个正着。
只不过，饶是如此，他慌忙吞咽的动作和略显惊慌的表情。
还是让李恪看起来，有几分被抓包的心虚。
好在，一群人的注意力，本就在发生争执的程咬金和柴绍身上。
就算是秦琼，也没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
只是无奈地对着柴绍和程咬金道。
“你们二位看看，还有两位小辈在一旁看着，若是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咱们这些老家伙没风度！”
秦琼这话一出口，柴绍和程咬金这才下意识转头。
看见李恪和李承乾站在不远处，正忍着笑意看他们。
直到这时，两位已经位极人臣的国公。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身为长辈的体面，以及国公爷的威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