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却没有半分放弃的意思,身后的忍酒台如影随形般飘着,他光着脚丫,一步一步踩着虚空向前,稚嫩的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悲恸,一遍遍追问:“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天命退到一处断裂的山岩边,已是退无可退。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怒喝道:“你别逼我!你如今就剩三魂,你的七魄呢?早已散入虚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还纠缠不休做什么!”
纠纠闻言,脚步猛地一顿,他定定地看着天命,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字字泣血:“父亲,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和娘亲?你还把我的魂魄生生剥离,连一丝转世的可能都不给我……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父亲?”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得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逍遥望着眼前这一幕,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沉痛;楚一凡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看纠纠,又看看天命,实在难以相信这对有着血海深仇的魂与人间,竟是父子。
而楚一凡体内的鸿蒙塔中,通天早已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衣襟,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我当年是一时糊涂!是听信了谣言啊!”天命被问得方寸大乱,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父……为父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猛地转身,手指死死指向逍遥,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都是你那该死的大伯!是他怂恿我!说只要灭杀了你们母子,便可斩尽凡道,彻底断绝尘缘,成就无上中道境!
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才犯下那等错事啊!”
纠纠的目光转向逍遥,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声音哽咽:“老主人,我的大伯……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逍遥缓步走到楚一凡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随后才看向天命,叹息道:“二弟,我从未说过这些话。以你我兄弟数十万年的相处,你觉得我会是那般绝情绝性之人吗?”
天命明显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跳着脚大叫起来,声音尖锐而疯狂:“你胡说!当初父亲死后,你满世界追杀我,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万年后,你说你平息了怒火,让我回头是岸!”
“我们在银河位面的荧惑星上,是你亲口对我说的:‘想超越我,必须要灭亲断情。
既然连父亲你都下得了手,不如回家把你的妻儿也杀了,彻底斩断凡根,才能解脱凡锢,成就无上中道境!’这话难道是我凭空捏造的不成?!”
逍遥听得眉头紧锁,他缓缓转头,看向那团始终模糊不清的红光,沉声道:“前辈,我想这事,多半是出自你手吧?”
没想到九绝居士竟一点都没有否认,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冰冷的嘲弄,清晰地传了过来:“当然!这天命每天都做着无敌的白日梦,总想着一统三个位面,野心勃勃却又瞻前顾后。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合适’的建议罢了!”
“纵观古今,哪有得道的修士是儿女成群、拖家带口的?哪一个不是孤家寡人,绝情绝性,才能心无旁骛地追寻大道?”
“要想爬到山巅,就要有配得上山巅的决绝。没有一个背负着沉重包袱的人能登上顶峰,丢掉所有牵挂,才是通往巅峰的唯一途径。”
“我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竟真的回家屠了自己满门,这般愚蠢的人,当真是不多见。”
“话说回来,这小子也真是够狠的——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纠纠拆魂剥魄,连轮回的路都给人彻底断绝,啧啧,真是够惨的咯!”
“本来这事早就该尘埃落定了,可惜啊,总有人觉得自己情深义重,非要翻出旧账。”
“当年逍遥赶到的时候,天命家中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纠纠那孩子,大概是感觉到了亲近的血脉靠近,残存的三魂便飘了过去。”
“逍遥当时抱着纠纠那残缺的小尸体,哭得像个疯子,那模样,比当年自己女儿夭折时还要难过几分……”
“你给我住嘴!你这该死的畜生!”天命再也听不下去,这些话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剜着他的心。
他暴喝一声,手中仅剩的半截伐命刀带着滔天恨意劈向九绝居士。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九绝居士只是漫不经心地伸出两根手指,便稳稳夹住了天命那势大力沉的刀身。
天命脸色涨得通红,拼尽全力想要抽回刀,可那刀却如焊死在九绝居士指间一般,纹丝不动。
九绝居士冷冷一笑:“蠢货,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暗物质能量!”
话音落,他手指轻轻一错。“咔嚓”一声脆响,那柄曾饮血无数的伐命刀应声而断。
天命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瘫坐在地,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九绝居士缓缓弯腰,凑到天命耳边,声音冰冷得像来自九幽:“若你肯血祭破天位面,吸收所有修士的道力与生命,或许能借此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到那时,你才有资格与老夫一战,分个雌雄。”
“现在的你,在我面前,还不够看呐!”
“你敢!”众人一听,瞬间暴怒——血祭整个位面?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简直令人发指!无数道愤怒的目光投向红光,众人摩拳擦掌,就要群起而攻之。
然而,那团模糊的身影却“嗤”地一声,凭空消失不见,只留下断断续续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楚一凡,你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有希望与逍遥一同冲击道圣境的人。你二人若想杀我,必须先踏入道圣境。”
“此去前路,共有七次传送,每次间隔八百年。我在终点等你们。记住了,中途会遇到无数帝妖境异兽,其战力相当于道九境修士,你们……可别死光了啊。”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脸上血色尽褪。
七次传送,间隔八百年,来回便是一万多年,还要面对无数道九境实力的帝妖境异兽?这哪里是试炼,分明是九死一生的绝路!
不少人当场便打起了退堂鼓,尤其是命门的三英与江小郎,脸上早已写满了犹豫与恐惧。
道门中也有一些修士眼神闪烁,显然心生退缩;就连楚门,虽人数不多,却也有几人露出了害怕之色。
就在此时,幽冥之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沉稳:“九绝居士的话不假,此行凶险万分。
但危险往往伴随着机缘——终点处有一道壁障,你们的最终目的,便是修复这道壁障。若能成此功,对你们的道途而言,将是难以想象的助益。”
这番话如同定心丸,让众人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是啊,大道之路本就逆天而行,哪有不冒风险的道理?
天命挣扎着站起身,手捂胸口,看向纠纠的目光复杂至极。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身,便要离去。
“父亲,你就这样想不了了之吗?”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悲凉。说话间,通天的身影已然落在楚一凡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天命。
天命回头,看着通天一瞬不瞬的眼神,忽然冷笑一声:“好手段!连魂魄都被你种成了器灵,你的亲大伯,当真是好手段啊!”
逍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天命愤怒地嘶吼道:“你给我滚!”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风声呜咽,仿佛在诉说着这段跨越数十万年的恩怨情仇。
过了许久,楚一凡走上前,拉过通天与纠纠,轻声问道:“之前你们为何那般仇视对方?”
通天与纠纠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这都是天命的手段所为。”
楚一凡看着二人眼中难以掩饰的悲伤,以及那份仿佛与生俱来的隔阂,心中微微一叹。
他缓缓蹲下身子,目光诚恳地看着他们:“你们……相信我吗?”
通天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用力点头:“当然!我跟老大时间最长,老大从不说谎,我信你!”
纠纠低头沉默了片刻,也缓缓点了点头。
“好。”楚一凡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咱们从辈分上来说,还是师兄弟。无论是你,还是灵凤师姐,我都会想办法复活你们。”
纠纠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都带着颤抖:“当真?”
楚一凡重重地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我楚一凡在此立誓,必定竭尽所能,绝不放弃!”
太上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缓缓点头。
他与逍遥、周天伦一同飞到楚一凡面前,轻声道:“此去一来一回,少说也有一万多年。路途艰险,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在,想来能护你周全。
你年纪尚轻,正是潜心修炼的关键时刻,不如入我九转道场闭关,待抵达终点再出关不迟。”
楚一凡摇了摇头,抬手将纠纠与通天收入体内,随后对着三人抱拳行礼:“多谢太上美意,只是晚辈心中清楚,若想赶上天命,乃至抗衡那该死的九绝居士,必须尽快掌控暗物质能量。所以,晚辈早已备好了修炼之处,就不劳烦各位前辈了。”
周天伦看着楚一凡年轻而坚定的脸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轻叹,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