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河,悄无声息流淌。
在那片被遗忘的古战场,时间失去了世俗的意义,唯有日升月落,风沙流转,标记着岁月更迭。
龙门道场外,那块石碑依旧寂然矗立。
而石碑不远处,渊的身影,早已不再是坐在那里,而是直接悬坐于半空,双目微阖,周身气息与这片荒凉天地,融为一体。
他面容平静,似与大道同眠。
只有偶尔的龙凰虚影在他周身一闪而逝,证明着他的意识仍在深邃的定境中活跃。
凛冽的罡风卷着沙尘,抽打在他身上,发出金石般的轻响,风沙仿佛要将他掩埋。
天空偶尔会透下一丝灼热的异样光芒,映照得他周身蒸腾起龙凰氤氲。
肃杀之气最浓之时,荒原上有呜咽风声,那是战魂的哭泣,却未能扰动他心神分毫,他的呼吸悠长,与这片土地的脉搏隐隐相合。
当极寒弥漫,在他眉梢发间凝结出冰晶,又被体内流转的热气悄然化去,周而复始。
四季,就在这无声的轮转中悄然交替!
龙门之外,始终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访客,没有任何探寻的神识。
整个上苍,都似乎已将这个,曾经掀起滔天巨浪生灵,彻底遗忘。
他就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激起短暂的涟漪后,便沉入了最深的黑暗。
然而,真的……被遗忘了吗?
或许在这广袤的上苍,对于绝大多数生灵而言,答案是肯定的。
新的天骄崛起,旧的传说湮灭,这才是上苍的常态。
但在某些角落,某些生灵的心中,那个身影,却如同烙印般深刻,并未随时间而褪色。
清月教内,一轮清冷孤月高悬于夜空。
月华一袭白衣,静坐于月下寒潭之畔。
她周身流淌月辉,只是,她那双清冷眸子深处,偶尔会闪过迷茫。
闭关时,冲击瓶颈时,甚至只是这样独自对月时,一个浑身染血、眼神却倔强得令人心悸的身影,总会不期然,浮现在她的识海。
那仙山之巅的惨烈一战,那种意志,触动着她。
她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是不甘于败给一个下界修士?是敬佩其向道之心?
还是……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东西?
她只能将这莫名的烦躁与悸动,化为修行,只有在修为的提升中,才能找到答案。
圣楼深处,洛阳红慵懒斜倚,手中把玩着玉佩。
她的眼中,带着百无聊赖的空茫。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早已腻烦。
她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喧闹,独自望着天空,红唇微启,低喃名号:“渊……”
那个下界而来的小子,像一阵突兀狂风,闯入她的生活,留下印记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到底在何方?是生是死?为何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这种脱离掌控、无法揣度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却又隐隐有着期待。
而在天台,雷霆如瀑布般洗礼山巅。
天刑赤裸上身,肌肤上布满伤疤与新添的焦痕。
他要在劫中感悟。
他怒吼着,一拳拳轰向虚空,引动万雷齐鸣!每一次挥拳,脑海中都浮现出那个将他击败的身影。
同样闭关苦修的,还有神教的方炎麟,他的想法,与天刑如出一辙。
甚至在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魔气森然的秘境中,那魔子同样是如此。
渊的存在,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刺激着他不断突破极限,他能感觉到,这个对手,绝不会就此沉寂。
还有各个仙榜天骄,都在与渊一战中,开始了苦修。
渊,成了他们修行路上,一座必须翻越的大山
王庭。
寰帝负手而立,紫晶神纹在其眉心缓缓流转。
段星辰站在他身侧,容颜依旧清丽绝伦,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沉稳与历经磨难后的坚韧。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眺望着远方,仿佛能穿透无尽虚空,看到那个曾让他们都印象深刻,甚至逼得寰帝动用全力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淡淡的……或许是欣赏,或许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
而对于寰帝而言,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同样是珍贵的。
……
视线,穿过那不稳定的通道,投向下界,那片渊曾经守护,并从中走出的地方。
苍穹之上,金色身影划破长空,威严三目扫视四方,正是三眼金雕,万云霄。
他在例行巡查着界坝的封印,不敢有丝毫松懈。
界坝之下,一头通体雪白的恐怖雪魔,正与一尊同样庞大、散发着蛮荒气息的魔神切磋!
拳脚相交,地动山摇,狂暴气浪席卷开来!
周围,一群身穿圣道院服饰的弟子们看得热血沸腾,大声叫好。
那是拓熊海与大毛。
不远处,岁桉与岁欢兄妹并肩而立,看着场中的战斗,眼中满是惊叹。
“景兄弟当年弄回来的这头生灵,当真是……强横!”岁桉感慨道,语气中充满了对那位远去兄弟的怀念。
更远些的地方,小镜子静静地站着。
身为鲛人的他,依旧没有选择最终的性别,但容颜愈发俊美绝伦,气质空灵出尘。
他望着远方天际,眼神有些失焦,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骨哨。
那是哥哥当年送给他的。
不知在上苍,他一切可还安好?那眼底深处,藏着一抹化不开的思念。
圣道院内,文罗三人,已然成为院中顶梁柱般的存在,正在为新一批的弟子们传道授业。
而在一间僻静密室中,姚梦龄正盘膝而坐,周身灵气涌动,秀眉微蹙,显然也在刻苦修行,不曾有半分懈怠。
她知道,只有变得更强,才有可能再听到那个人的消息,甚至……有朝一日,去往上苍寻找他。
……
景朝,疆域已空前辽阔,七国归一,四海宾服。
在景帆的励精图治下,一派太平盛世之景象,百姓安居乐业。
景十、殷煜、萧川等昔日旧将,披坚执锐,巡视着边境,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每当夜深人静,他们也会抬头望月,心想在那传说中的上苍,那个人,是否一切顺利。
光阴,似指缝流沙……
这些人,有故友,对手,亲人,部下……所有与渊的生命轨迹有过交集的人,在这些年的光阴里,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那个人。
对于上苍绝大多数生灵而言,渊这个名字,已然彻底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新的传奇在上演,旧的故事被遗忘。
然而,在那片荒芜的古战场,龙门内。
悬坐于半空中的渊,在他那近乎完全沉浸于大道感悟的意识深处,他感觉到的时间流速,却与外界截然不同。
那里,没有日出日落,没有四季轮回,只有法则的生灭,力量的碰撞与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