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土地管理局。
刘涵走下汽车，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大楼，压了压帽子快步走进去。
一行人进入大楼，新上任的土管局代局长王文彬收到消息后吓了一跳，赶紧跑下来迎接。
原局长跟着大部队一起转移了，接替主事的副局长被兵团按头，王文彬是临时拔上来应付局面的。
“各位领导，来我们单位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派人去迎接啊！”
王文彬一边努力堆笑迎接刘涵等人，一边小心地打量着。
没有通知，加上他并不是兵团的人，自然搞不清情况以及来人的身份。
但他认识稽查部的制服，认识被别在腰上的手枪，几天前副局长被带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对这群穿黑衣的阎王爷是又敬又怕。
怕他们会找自己麻烦，敬他们弄走了自己上司，让自己有机会争一争了。
虽然他这个代局长转正的希望极其渺茫，土管这么重要的部门最后肯定是要从兵团空降一个核心人员来管理，但人嘛，总忍不住会有期待。
种种复杂的心理叠加之下，以至于王文彬此刻态度有些近乎谄媚，按级别来说他是比这些人要大的，但还是直接喊了“领导”。
“什么领导，干活的罢了，王局长不用这么拘谨。”刘涵不咸不淡地吭了一声，从怀里摸出证件随便晃了晃就收回去，“我是稽查总队的，这些是审计科的同僚，我们要调查几件案子，顺便找你们部门某些人了解点情况。”
一听这话，王局长心里大松一口气。
没直接点我老王的名就行！查吧查吧，反正整个金陵哪个部门没被你们光顾过啊，你们早点把我这的事儿理干净了也省得我提心吊胆的……
王局长正庆幸着，突然发现面前的年轻人有些眼熟，赶紧仔细一看，发现竟是这几天把金陵搅得满城风雨的那个邢道荣。
毕竟是端铁饭碗的人，加上这几天一直在密切关注兵团在城里制造的大小事件，王局长早上还听别人跟他抱怨这个稽查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把自己二大爷弄到了金陵酒店到现在没放出来。
“是是是，我们全力配合，需要哪些材料您尽管开口，全局上下的人您随便调动。”
王局长才不管刘涵在那说什么自己不是领导，反正他就当成领导来伺候。
“干活吧。”
刘涵挥了挥手，众人各自去自己的目标科室，也不管土管局的人在说什么，如入无人之境。
王局长也不问他们要干嘛，反正交代了一句属下配合工作之后就站在刘涵身边候着。
等人走了，王局长立马热情地邀请刘涵去自己办公室喝茶。
刘涵也不拒绝，跟着他就往里去，嘴上说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见识一下你们部门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没问题，我一会儿带您去参观……”
“参观过了，前几天来抓人的时候走了一圈。”刘涵摆手打断对方，“先把档案科所有人最近一个月的工作日志给我拿来看看吧。”
王局长也不明白刘涵的真实目的，但能猜到肯定是来者不善，不然不会平白无故要看工作日志。
他也不拖拉，直接叫人去取，反正都这时候了，也没必要再怕会被看出问题。
稽查部在金陵查出的问题够多了，不差这一点，与其给那些同僚打掩护不如老实配合，起码也留个“服从管理”的好印象。
刘涵在沙发上坐下，刚喝上王局长泡的茶，就有人抱着一大摞笔记本和文件走了进来。
档案科人不少，日志和记录自然也不少，这还只是一部分。
刘涵随便抽了几份出来看，打开浏览起来。
王局长坐在一旁，屁股都只沾半边沙发，老实地跟学生等着老师检查作业一样，瞅准机会就帮刘涵添茶拿文件。
快五十的人，在一个不到二十的人面前如此讨好，可笑又可悲。
刘涵翻了两页，突然看向王局长，眼神冷漠看不出情绪，王局长顿时紧张起来。
“领导，有什么指示吗？”
刘涵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未必不晓得兵团不允许搞这一套？”
“啊？哪一套？”
刘涵指了指他一直拿在手里的水壶：“你是不是跪久了站不起了啊？告诉你，讨好我没用，我不但不会说你的好话，回去了我还要在你的评价里写一句‘谄媚奉承不像男人，但是倒得一手好茶，可以调到勤务室’。”
王局长瞬间变成苦瓜脸，忙放下水壶：“领导，我错了，我是男人中的男人，我……我实在是怕怠慢了你啊。”
“我姓刘，请称呼我的职务，别他娘再领导领导的喊。心里没鬼你有什么好怕，该干嘛干嘛去，兵团看不上没骨气的人。”
挨了眼前年轻人的训，王局长却是一点脾气没敢往外冒，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他看刘涵这样就猜到八成是下来“镀金”的，哪敢轻易得罪。
刘涵又翻了两页，眉头逐渐皱起，低声骂了一句：“通篇废话！”
见他不高兴，王局长心里更加忐忑了。
刘涵丢下手里的文件，重新拿起一份继续看，速度加快了许多。
看了一份，他动作粗暴地往桌上一拍，又翻出几份来看，只是这次变成了一目十行，仿佛上面完全没有他需要的信息。
“妈的，正经干活的人就这么点吗？”
刘涵将手里那份工作日志砸在桌上，手指用力戳了戳。
“来，帮我把这个王力叫来，就他写得最洋气，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能写得跟花似的！”
王局长二话不说冲到门口：“去，让档案科的王力立刻到我办公室！”
人很快来了，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卖相还挺不错，一脸正气。
一进来看到屋内竟然坐着稽查部的人，这位名叫王力的职工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刘涵也不给他啰嗦的时间，直接说道：“王局长，请你帮我念一念这份工作日志，从第二段开始。”
王局长那是一点不废话，直接拿起那文件，张口就是一个慷慨激昂的诗朗诵。
“聚焦办公保障，强化基础，搭建需求响应，物资补给，规范更换流程。保供水、强支撑，为日常行政资源续能量，为后勤服务立标杆……”
“好，停一下。”刘涵一抬手打断王局长，语气半是疑惑半是嘲弄，“我很费解，只是办公室的饮水机没水喝了，让你换一桶新的饮用水上去而已，竟然能给人一种你拯救整个金陵行政系统的感觉，兄弟，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师从何人，技出何处啊？”
那名职工顿时汗流浃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王局长同样是满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