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行车停到快接近家的交割点后,张安平急匆匆回家,而在他离开后没多久,自行车就被人骑走。
和之前那辆自行车一样,这辆自行车很快就会变成一个个的零部件出现在整个南京,怕是掘地三尺都没法将这辆自行车复原。
重新通过窗户回到了书房,一直待在书房里掩护张安平的曾墨怡就迎了过来,看到丈夫发黑的脸色后,她立刻意识到刺杀失败了,出声安慰:
“行动失败是很正常的,下次再找机会。”
张安平却凝重的说:“我低估了他的凶狠程度,车里面……装满了炸药,哪怕是一击毙命,他都有可能在临死前引爆车内的炸药。”
曾墨怡震惊,车里面装满了炸药?
这是什么地狱级操作?
一想到丈夫踩着死神的脸又从地狱里跳了出来,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她上前不由分说紧紧的抱住了张安平:
“要不放弃对他的刺杀吧?”
张安平缓缓点头:“暂时没机会了。”
王天风遭遇了刺杀,张世豪就必须做出反应,他手里最强的行动力量必须派给王天风作为保卫力量——那是他张安平亲手带出来的别动队,想要在别动队的手下刺杀,他要暴露的技能会格外的多,甚至会引起别动队队员的怀疑。
思来想去,张安平只能放弃暂时刺杀了。
但放弃对王天风的刺杀后,后面的麻烦却有一大堆,【青松】、袁农、配给王天风的党通局交换干部……一想到接下来要“膨胀”起来的王天风,张安平就心里难受。
似是看出了丈夫的忧愁,曾墨怡轻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相比其他潜伏的同志来说,我们这边的局面已经够好了,你不要太过苛责自己。”
“放心吧,我不会乱了方寸的,这件事还影响不了我——接下来……”
话还没说完,书房外就传来了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是轮班的警卫。
张安平示意曾墨怡去开门,自己则阴沉着脸坐在书桌前。
门开,警卫神色难看的快步进来:
“局座,出事了——王处长遭遇了刺杀。”
“什么?”
张安平噌的一下猛然起来,目光中尽是阴沉和担心:“他人怎么样?”
“目前生死不明,已经送去了就近的市医院。”
张安平快步走出:“去市医院!”
“我已经给老黄打电话了,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要等老黄了,就近借辆车!”
警卫为难道:“局座,王处长刚刚遭遇了刺杀,您这么出去怕是……”
“就是冲着我来的,他还能算中我找人借车不成?!快去借车!马上去医院!”
……
王天风遭遇刺杀的时候,毛仁凤正在赶往侍从室要进行工作汇报——按照他当初跟张安平的约定,这一次的工作汇报,实则是为王天风请功。
但是,毛仁凤改主意了,或者说,他认为现在已经没必要遵守所谓的约定了。
他毛仁凤,现在是保密局堂堂局长,前面不加代理二字的正牌局长,有必要遵守所谓的城下之盟吗?
换做别人还能杀良冒功以此来反制,但张安平可不好反制他——人是王天风抓的,手尾是他毛仁凤完成的,你要是反制,那先把王天风祭旗吧!
最关键的一点,之前张安平有掀桌子的能力和底气,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张安平要是掀桌子,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但给侍从长的感觉中就只有一个:
这个小家伙,觉得当不了正局长就闹脾气,荒唐!
这种情况下,毛仁凤反倒是巴不得张安平掀桌子——哪怕是把假冒地下党的事暴光出来,他毛仁凤讨不到好,可张安平在侍从长心里的地位,一定会直线下降。
你为什么不早说?偏偏等到毛仁凤被我提成了局长才说——存心捣乱、发泄你的不满?
认为保密局是你的,其他人要是掌管就不行?
这些严重至极的负面印象一旦萌生,那可就没法抹去了。
一旦失去了侍从长的信任,张安平所谓的底气,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正是因为这个考虑,毛仁凤才决意将所谓的约定撇到一边,这一次请功把功劳全塞在自己人的头上——毛系当初被张安平压的分崩离析,多少人都选择了背叛?
现在留下来的,对他毛仁凤可都是忠心耿耿之辈,这么好的功劳不挂到他们的头上,那就太对不起他们的忠心了!
【可惜明家兄弟全都在东北,要不然哪怕不能给明楼分润些功劳,给明台分润些也挺好的。】
给明台分润功劳,自然就是为了给张安平添堵,可惜明台也去东北出差了,真的是不巧。
正美美的思索呢,有侍从室的人来到了等候室,毛仁凤急忙站起,以为是轮到自己见侍从长了。
却不料对方走到他跟前低语:
“毛局长,刚刚保密局来电话了——贵局干部王天风遭遇了刺杀,现在人已经送去了医院,生死不明。”
王天风要嗝屁了?!
毛仁凤强忍着狂喜,心说老天开眼啊,这死了才好!
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遭了,这特么是冲着我来的啊!
自己确实对王天风有杀心,之前甚至就想用刺杀的方式杀了王天风以泄心头之恨,但想到这么一来自己嫌疑最大便忍住了杀意,更何况自己现在扶正了,是堂堂正正的局长,对付王天风有的是名正言顺的手段,根本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可杀千刀的张安平会怎么想?
其他人又都会怎么想?
毛仁凤强忍着惊骇,思索着张安平会如何。
张安平护犊子的性子是众所周知的,为了王天风他直接对上了郑耀全,最后逼得郑耀全离开了保密局——这一次王天风要是嗝屁了,张安平会不会发疯?
发疯?!
想到这个词,毛仁凤不由打了个冷颤。
保密局内最精锐的行动力量,可都在张安平的掌握之中!
不仅如此,他还能动用交警总队,还能从军队里面找人,这混账要是发疯了,用刺杀的方式来反击的话……
毛仁凤浑身冰冷,规则内跟张安平掰腕子,自己向来是屡败屡战,要不是这家伙这一次昏了头,想着将异己悉数清除,这局长的位置怕是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而规则外……
一想到规则外,毛仁凤就更冷了,日本人在上海多嚣张?
结果张安平愣是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次又一次的搞事情,多少日本将军因为张安平不得不死?
那混账要是玩规则外的手段,自己怕是连招架的气力都没有!
不行,不能让这混蛋发疯!
想到这,本来决意背弃承诺的毛仁凤,不得不含恨改变决定——依旧是为王天风请功。
【忙完立刻去医院,必须要跟姓张的说清楚,要不然以后麻烦大了!】
……
医院。
张安平赶到的时候,王天风正在做手术,手术室外已经站满了人——全都是保密局的特务。
见张安平急切的赶来,心里慌张无措的郭骑云赶紧迎了过来:
“张长官。”
张安平用强忍着惊惧的方式询问:“大夫怎么说?”
“一共中了四枪,大夫正在抢救——刚才调了一批血,怕是不容乐观。”
张安平的神色变得无比阴沉:
“给局里的人下令,符合献血条件的全部来医院——”
“去找人,找最好的大夫!”
“另外,问一下大夫子弹有没有淬毒?让大夫一定要注意!”
子弹当然没有淬毒了,通常来说特务执行这种任务,为稳妥起见是必须要淬毒的——但张安平太自信了,或者说他基本没想过自己会失手,自然不屑于用毒。
“已经查过了,没有淬毒。”
郭骑云回答了一句后,就赶紧去执行张安平的命令——有张安平的背书,一些他没法请来的大夫可以名正言顺的请来。
张安平走到手术室门口,摆摆手让周围慌忙起身的特务不用管自己,他则神色阴沉的站到了手术室门口,像一块冻了几千年的寒冰。
但实际上他在用凝神细听手术室里面的动静。
热武器的威力,有时候会被人所小觑,但有时候同样会被人夸大——作为真正的刺杀者,他直面过中弹的王天风,岂能不知道王天风的伤根本不至于到生死不明的地步!
他用的是tt-33手枪,用的是钢芯子弹,但该枪穿透力强,四枪均没有打在要害上,且击中王天风的四颗子弹中有一颗还是跳弹,根本不至于让王天风生死不明!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王天风在布局!
果不其然,手术室里极轻微的动静,根本就不像是大夫紧急抢救的样子!
大约十分钟后,手术室里传来了对话声——极低的声音被张安平捕捉到,他却恍若未觉,依然阴沉着脸,浑身杀意滚滚。
很快大夫就出来了。
一脸的沉重:
“我们……尽力了。”
张安平阴沉着脸就往手术室里闯,大夫想阻拦却被其他特务拦下。
他闯入手术室后,就看到了一脸惨白的王天风正一脸笑的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周围则是几名瑟瑟发抖的大夫和护士——之所以瑟瑟发抖,是因为王天风手里拿着手枪正对着他们。
这些大夫和护士的遭遇着实吓人——病人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他们按照惯例进行抢救,却不料本该昏迷的病人竟然突兀的醒来,不仅醒来,还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不打麻药!
这是病人的要求,他们第一次在无麻情况下做了手术,取出了整整两颗子弹——还有两颗子弹造成的是贯穿伤。
而从始至终,病人没有发出过哀嚎,唯有咬碎的病服说明了他忍受的剧痛。
做完手术,病人就要求他们报出自己已经死亡的消息,在黑洞洞的枪口下,大夫能做的只有屈服。
正是这种情况下,张安平进来了——大夫和护士的瑟瑟发抖,真的不难理解。
张安平进来后,王天风似是松了口气,随后将手枪的弹匣卸下,任其掉在手术床上:
“抱歉——吓到各位了,枪里没有子弹。”
张安平见状立刻说:“感谢各位的救命之恩,接下来会有人给各位送来红包,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但还请各位保密,不要透露他还活着的消息。”
“此事是我保密局核心机密,若是泄漏……”
张安平用一个冰冷的神色做出了威胁,吓得大夫和护士们连连保证口称不敢。
狠狠的瞪了王天风一眼后,张安平又转身出去,开始为王天风“扫尾”。
王天风死了!
消息在第一时间就扩散出去,保密局上下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震撼。
王天风死了,这个其实不重要,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保密局那么多上校、少将,死一两个算个屁!
可是,王天风是张安平亲密的战友,他死了,接连遭受到打击的张安平,会怎么样?
这才是所有人最担心的问题。
就像毛仁凤担心的那样——过去,张安平都是在规则内“玩”,而现在,王天风死了,死于刺杀,那张安平,会怎么样?
他会不会用规则外的方式来还手?
而要是论及规则外的方式,这保密局上下,谁还能是张安平的对手啊!
一番折腾之后,张安平以我要静静的名义躲在了一间病房中。
病房里,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的王天风,也在等张安平的到来。
“你个混蛋,要搞什么?好端端的装什么死?!”
见到状态不佳的王天风,张安平没好气的斥责后,皱眉问:“你到底要唱什么戏?还有……你是不是信不过这些大夫和护士?我还头一次见到用枪威胁大夫的病人!”
“还是做手术的病人!”
面对张安平的斥责,王天风却只觉得温暖不已,他勉强的笑了笑,道:
“过激了——”
“你猜是什么人想让我死?”
张安平的神色阴冷下来:
“是他?”
面对张安平浑身快要凝结成实质状的杀机,王天风却摇头:
“不是他——是地下党!”
张安平神色大变:“地下党?竟然是他们!”
“我怀疑是喀秋莎情报组。”
张安平皱眉看着王天风,却没有吭气。
他明显是不认同王天风对喀秋莎情报组的判断,故而有此反应。
“还记得那个给袁农示警的人吗?”
“杀手是他?你看到他的真面目了吗?”张安平急促的询问起来。
“不敢肯定,但直觉告诉我杀手一定是他——你还没看我的车吧?四发子弹在防弹玻璃上打出了两个弹孔,剩余的四发子弹,全都从这两个弹孔里打进来的。”
王天风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凝重,他继续说:
“虽然是近距离的射击,但能做到这种程度,只有他,只有那个用鱼让行动处颜面尽失的他——但偏偏我和他照面以后,我确定我没见过这个人!”
张安平问:“你不是说他潜伏在局本部里面吗?”
“要么我的推论是错的,要么……”王天风回忆着杀手的样貌:“他的伪装能力非常高。”
张安平问:“比我怎么样?”
王天风想起张安平的伪装——他见过张安平伪装后的样子,但仔细观察都能看到熟悉的地方,可那个杀手的任何一处特征,都不符合他记忆中的样子。
王天风用摇头作为了回答。
“所以,你想身在暗中揪出他?”
“嗯——我应该是会接近真正的真相了,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对我下手。”
“你既然和他照面了,又活了下来,他应该也受伤了吧?”张安平冷声说:“我回去马上展开大规模排查!”
王天风摇头:“我能活下来,是因为他不敢杀我——你回头就知道了,接下来,替我隐瞒好死讯,这个人,我一定会揪出来!”
张安平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反问:“你是觉得他是你的熟人对吗?”
“或许,是熟悉我的人,总之,此人必须要揪出来,否则贻害无穷!”
“我明白了,别动队,这段时间就交给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王天风微微点头,暖洋洋的感觉再一次在周身游走。
“你先休息吧,其他事暂时不要操心了,先把伤养好。”
张安平亲自为王天风理了理被子后,才缓慢的退出了病房。
【他隐于暗中,对我是否有利?】
【他所怀疑的目标,又是谁?】
【我又该怎么让青松度过接下来的危机?】
一个个问题浮现在张安平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