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家的斥候,过来认领一下。”
皱着眉头望着场内的混乱景象,走上前来的絮语流觞随意地挥开了自己面前的尘埃,原本还在责备的语气也转为了惊讶:“真是的,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轻易——等等,你是五行缺土?”
“你不也应该早就挂回来了吗?”
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絮语流觞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抬头望向还在逐渐稳定下来的高塔外侧:“你居然没死?而且还一直潜伏在塔内?”
“潜伏这个词用得有些过分了,楼大小姐。”拍打着自己身上还未完全散落的黑色土块,站起身来的五行缺土一脸痛苦地回答道:“最多也就是一个‘被困在里面’——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好不容易才脱困跑出来的啊。”
“骗谁呢?当我们是刚出来混的是吧?”将这道流星团团包围起来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声斥责:“断风雷,你这是公然破坏规矩!你们江湖——”
嘭!
未等这些斥责的声音完全形成舆论的声讨,从天而降的另一道巨大的坠地声随后也轰然升起在另一侧的人群当中,几个挤在那里的不幸玩家也被这第二颗“流星”直接砸成了白光,也将那道赤着上身、肌肉贲张的孔武身影照亮在所有人的眼前:“——是吕板凳!”
“……竟然被送出来了?”
抬起的眼中显现的迷茫神色逐渐变回清晰,单膝跪地的吕板凳自陷坑的尘土中缓缓站起,看上去也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这里是……塔外?”
“会长!会长!你终于出来啦!”几名先前被扣押在此地的东城会小弟也痛哭涕零地奔到了他的身前:“要是您老再不出来,兄弟几个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是谁让你们过来的,砍瓜切菜吗?”
“是,是会长啊。”停下了抹眼泪的表演,抬起头来的其中一名东城会小弟疑声问道:“不是会长发送出来的紧急求援信号,我们才抓紧时间跑过来看看么?砍哥现在也在后方集结兵力,要是万一情况不妙,大部队马上就会赶过来,誓要救大哥于水火——”
“然后和在场的这几个家伙硬碰硬,给我东城会再结下几个梁子,是吧?”叹息着打断了小弟的话,吕板凳随后将他们一把推开,横着自己毫发无损的躯体来到了其他众人面前:“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迎接我……怎么,是不是分赃大会没开好,所以都跑过来想要抢自己的那块肉了?”
“那也抢不过吕会长你啊,我们紧赶慢赶地组织人手跑到这里来,还为了封锁此地与周围的玩家大动干戈,现在看起来就如同小丑。”走上前来的帅哥杰克率先冷笑发难:“平日里见吕会长多行侠仗义,还以为吕会长是自由之城里少有的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今日居然也能搞出这种‘暗度陈仓’的妙计呢。”
“我重新上线就待在里面,还把我困住了如此之久,我能有什么办法。”似乎是不屑于辩驳,吕板凳只是抱起双臂回应了一声冷哼:“不相信的话,你们大可以问同样从塔里蹦出来的其他人,比如那个——”
他回过头,没找到自己想点的那个人物,被噎在半空中的话下一刻又有了新的破空声作为接应,将另外一道从天而降的“流星”送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快,快躲开!”
嘭!
第三个陷坑在众人的惊呼与惨叫声中形成,而始作俑者也同样生龙活虎地从陷坑中爬了出来,他活动着自己的手脚,然后就像是在先前的坠落中撞到了头部一般努力扭起了自己的脖子:“哎哟哟哟,没想到突然就被串出来了……咦?”
“怎么这么多眼熟的面孔啊。”
原本还在活动肩颈的动作变成了抓耳挠腮的尴尬,回过神来的断山河随后冲着众人的注视露出了一副傻笑,完全不顾及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在这道傻笑之下显得有多么滑稽:“这多不好意思啊,迎接也就迎接了,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迎接你个头。”
他的脑袋立刻遭受到了一声敲击,耳后也响起了断风雷的训斥:“我说怎么一直联系不上你,原来是跑到塔里面了!你知道我和断山岳有多担心你吗?”
“啊?啊,哦。”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断风雷,断山河半晌之后才收起了自己略显不知所的表情,按着脑袋低头行礼:“让大哥担惊受怕了,对不起。”
“知道就好。”
冲着对方点了点头,断风雷拍打着青年拳手的身体,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和状态,然后才转身环视向包括絮语流觞在内的其他所有人:“看来还有不少人在关服之前被滞留在了塔内,直到现在才跑出来呢。”
“确实,我能感受到那股困在高塔周围的混沌空间结界已经消失了。”点了点头的絮语流觞随后反问道:“但你我也是在紧急停服之前留在塔内的人,为什么我们没有被‘关’里面呢?”
“或许是有什么其他的条件吧。”断风雷背着双手仰起了头:“这剩下的问题——”
“恐怕也要让剩下的人来解释了。”
沿着他的目光,又有两道从天而降的轨迹带着彼此的破空呼啸向着地面人群接近,只不过这一次的“流星”并未带着鸡飞狗跳的景象径直砸在地面,那坠落的速度也在即将坠地的时候迅速变缓:“……呼,总算是重见大地了。”
“感谢大地的馈赠,放了这么多人来迎接我们。”
风元素魔法所带起的狂风吹飞了距离最近的几个人,抱着雪灵幻冰的灰袍魔法师从中率先开出了自己的玩笑:“怎么,诸位是打算在这里开个野营庆功宴?祝贺我们重挫了魔法帝国的阴谋?”
“让开让开让开!”
没人来得及回应他的话,只因另一道更迅疾的身影已经带着从天而降的高呼重重地落在了附近的地面上,那后发先至的身影虽然有同样的魔法波动来辅助降落,奈何没有使用风魔法的他落地的动作和姿态相比段青要更狼狈几分:“让让让让让——哎呀!”
“居然是你们两个。”这一次轮到恶魔复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也早就挂回来了呢。”
“咳咳……现在的状态,好像不比挂回去好多少啊。”于绽开的大地裂隙之间爬起身来,名为凤凰天望的弓手率先钻出了尘土的笼罩,手中顺便提着不灭星魂那肥胖无比的身躯:“在里面拼死拼活半天不说,连逃亡都逃得这么惊心动魄——”
“放我下来!”
挣扎着从凤凰天望的手中跳下,不灭星魂挥舞着自己短胖的四肢大嚷出声:“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要不是我的反重力魔法,咱们两个早就摔死啦!”
“最多算得上一个自救,因为咱们两个加起来的重量,要比对面那俩加起来的重量大得多。”拍打着尘土的凤凰天望施施然回答道:“而在这里面,你显而易见地占了大头——你该好好减肥了。”
“你!你——我就不应该管你!”胖子魔法师气不打一处来:“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没翅膀的人统统自己想办法!你看我还会不会理你!”
“还有下次?这种惊心动魄的行动,下次还是别叫我参加了。”摊手冲着对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凤凰天望随后冲着另一边的段青问道:“还有谁没出来?”
“如果我没有数错,音竹和墨菲斯托还没有出来。”同样将雪灵幻冰放到了一边,段青摇着头低声说道:“还有你们那边参加过最后一战的那个白衣治疗师,还有……唔,我猜陨梦那个家伙应该也还藏在里面。”
“这可是他用来溜走的大好时机啊。”
他端着下巴点了点头,想要回忆的表情却是被面前骤然出现的风声所打断,已经降落到段青身旁的另一道身影随后也收起了自己的羽翼,扬起杖剑扑到了段青的怀中:“——”
“呃——咳咳。”
思绪被打断,熟悉的香气也扑鼻而来,灰袍魔法师看了一眼身旁已经将头扭向一边的雪灵幻冰,然后又看了一眼分散在四周的那些其他侧目的视线:“那个……这么多人看着呢,能不能先冷静一点?”
“我已经很冷静啦。”撑着对方的胸膛离开了他的躯体,絮语流觞抹着鬓边的长发甜甜一笑:“换做是以前,我早就献上自己的第一个——呜呜呜呜。”
“停。”急忙堵住了对方正在接近的嘴巴,段青的眼珠在左右摇摆中疯狂旋转:“给那些酸不过的家伙们留点活路吧。”
“那你应该说什么?”拍打在背后的羽翼渐渐收起消失,絮语流觞随后眨了眨眼睛,轻轻地将段青捂在自己脸上的手掌拉了下来:“需要我提醒你吗?”
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灰袍魔法师随后叹息着将脸低下,然后带着整理好的微笑再度抬起:“抱歉。”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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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自由之城郊外的骚乱随后便在这样的戏剧性发展中渐渐平息,但余留的问题却是比之前更多了,已经变成了刺猬的那座高塔残骸自然也成为了众人讨论的焦点,相关的话题很快便在游戏内外的玩家群体中引爆了一遍又一遍。作为距离最近的最大权威,自由之城的阴影会还是在江湖等众多大行会的支持中暂时接管了这个地方的控制权,而原本应当作为争端两方的法师议会与魔法帝国,也在这场大战——或者说是重新开服——之后逐渐偃旗息鼓了。
出于猜忌和顾虑,各国与各大势力也没有对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发表任何意见、作出任何举动,自由之城同样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只因为他们在这场大战中遭到的损失实在是太多太多。
“铁林阵亡,伽罗重伤未醒,史塔克也在围攻中深受重伤,已无力再承担驻守无尽之桥的职责。”
耳边倾听着絮语流觞的介绍,刚刚回归的段青从城主大厅的休息室中走出,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对方正在办公的桌角边:“加上之前失踪未归的王座候选人,自由之城的王座残缺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也不知道这一役之后的元气,究竟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莱纳确实有足够震慑四方的实力,但论统治和权谋,这家伙还是差了一点。”调息着自己体内的魔力,灰袍魔法师的目光随后也落在了眼前絮语流觞的身上,一份又一份的战报与报告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她的手上经过,然后化作纸片飞入其他联盟玩家的手中:“这一次的大战,莫尔纳之星最后被魔法帝国利用的事实,我想应该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吧。”
“莱纳本人自大战后一直自封在城堡内,具体的问题原因,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搞清楚。”与之前在高塔废墟边缘所表现出的热情不同,此时的絮语流觞完全是一副认真忙碌、一丝不苟的形象:“当然,因为新联盟的关系,我们获取情报的渠道比以往要多得多,法师议会目前也在对这座城市残留的能量回路进行勘测,很快应该就会有结果。”
“在此之前,能把你知道的事情先说给我听么。”她的手上又飞过了十几张羊皮纸页,动作也在此停顿了一瞬:“当然,你和那个雪灵幻冰跑到哪个鬼地方厮混的事情可以省略。”
“我在先前的泰伦之塔内充当的角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段青一脸尴尬地回答道:“最多也就是紧急停服之后所发生的事——好吧,那我就把这部分的情况,以及我的一些发现和猜想,稍微补充一下吧。”
“简单来说,我认为泰伦之塔内部由魔法帝国与迪斯特亚共同主持的那场仪式,现在依然处于‘进行时’阶段。”
他冲着城主府可以眺望到的那片高塔残骸方向指道:”只不过因为我的缘故——”
“那个仪式被‘挂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