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扇办公室的门，四周都是毛玻璃，里面影影绰绰的。
尘要去一个科室查资料，这是为数不多的，没和山重山起过争执的。
他随便敲两下，不等回应便自顾打开门，正对他的办公桌前有两个人，闻声从电脑前移来视线，其中一个男人认出尘后的眼神很不友好，不过尘没在意。
他习惯的扫了一眼，屋子不算大，五六个小办公区里各有一位工作人员坐在电脑前忙着什么，随口问了一句，“有闲人么？”
“没有。”
靠里面的位置回答的很快，尘闻声走了过去。
那是个束马尾的年轻女性，穿着职业装，脸上画着看似随意的淡妆，正翘腿坐那喝奶茶。别被这看似随意外表骗了，在她头上你连一根乱发丝都看不到。
“童姐，帮我查个车。”
俩人还算聊得来，她有一次随口问尘的年龄，知道他才25时显得很惊讶，“我还以为与我年龄相仿欸。”
尘马上就接过去了：“那你多大？”
她宛然一笑，歪头做个甜甜的“wink”，嗲嗲的声音从中传出来：“猜猜看。”
看着显得buling buling的这个人。
“哈”，尘面无表情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节气，心说“要么你十四天生丽质；要么你四十以假乱真。”
顺理成章的叫她一声童姐了。
“我要查个车。”
她松开叼着的粉色吸管，用手捏着管壁，画圆般搅动里面的黑色颗粒：“吼，你这个人真的很白目欸，都讲过没有闲人了啦。”
“我知道。你帮我查下这个车本市有多少。”尘也没当自己是外人，脚尖一抬便坐在白色办公桌的一条边上。
她没放下手中的杯子 ：“手续什麽的都带齐啦？”
“这什么话。”尘从手中的文件夹抽出几张被钉在一起的纸递过去，“都在这里了。”
“oK。”她单手接过后飞快的过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首页，放下奶茶打开一个程序。
尘凑过头去：“换程序了？”
“嗯，前两周才换的新软体，可是我还不大会用欸。”
她办公的速度很快，不过电脑程序总时不时卡一下，这时也只好先停下来。
两人盯着屏幕中间的进度条慢悠悠的走。
她把手肘支在桌面上，拄着脸：“这电脑是不是该换啦。”
尘双手插兜，也是扭头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你们不今年才换的最新款么？”
“那它为什麽总是会卡住唉，以前也不是酱紫的，该不会中病毒吧？ 是还是采购课贪了太多的钱。”
“不能吧，你们用的应该最好的配置啊。”
“那为什麽会这酱紫啦 。尘你从前不是修电脑的吗， 给我看看好不好啦。”
尘心说电脑这行业分类多了去了，你说的那是装电脑的，我一个cV工程师也不是你说的那个领域的人儿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软件界面整个白了，中间弹出一个提示框“程序无响应。”
“靠北啦，又宕机。”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按机箱复位键。
这画面激起了他某些特殊记忆，感觉心脏突然绞痛一下：“等会，你让我简单看看成么？”
她脚下一蹬，转椅就向后滑了一点距离，尘以一个不算太别扭的姿势探身接过电脑，果然、卡的只是前台，他快速敲击各种快捷键查看一些参数。这个看起来像地摊十块钱一个的黑色廉价机箱里，装的配置绝对是顶尖的行货。
没必要看其它的数据了，他低声骂一句：“你现在用的这软件哪个爹给安的啊？”
“上面统一安装的软体，说是以後办公主要用这个。”
“拥呼啥？”
“说是提升安全性啦，便於管理啦之类巴啦巴啦的。”
“你想没想过，没用这软件之前机器不卡吧。”
“...对哦。”
“那问题就解决了。电脑等会自己就好了。”尘又切回发白的软件界面，“要我说写这程序的都该拉去西伯利亚挖土豆。其他占用10都不到，唯独显卡飙到100，不说我都以为挖矿呢。这优化的都什么b玩应？”
她倒没什么反应，可能没听懂、也可能是习惯了。翻起了尘的衣兜：“有带什麽好吃的吗？”
尘没反抗，随她掏出几个糖球。
她铺开一个糖球纸，捏糖球着放进嘴里：“没有上次的好吃了。 ”
尘仍盯着显示器，抬手摸摸机箱上的绿色乖乖：“我搁同一家买的，谁知道能买出来俩样。”
可能是机魂被乖乖安抚过来了，又或是其它什么的，总之发白的电脑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5万多欸。”
“我去，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啊。再细查一下这两天的事故车。”
“没有欸。 ”
“啊？这5万多台车都搁哪接灰呢？”
“车库咯。 人家喜欢，买来不开不也正常。 或者其他原因，总之没案底啦。”
“外地的你这查不到是吧。”
“当然咯，我们管不着欸。”
“这条线索是断了。”他脑子快速过了一下子午流注，“那帮我查个人，这两天医院登记的：主要是肝或肺脏大面积破裂，严重内出血，要突发病。骨折都是次要的，死活都行。暂时就想起这几样。”
她才打开另一个软件，停下手：“为什麽不直接说车祸？”
“情况比车祸复杂，你先这么查吧。”
这次的软件快的多，很快就刷刷刷出现市内各医院的内部记录，足有七千多。
尘瞪大了眼睛：“光车祸的，两天就这么多？”
“你的查法是把大中型事故混在一起找。 这都算少啦。 ”
“七千多，我点查到哪年去？”
“需要我给你列印下来麽？ ”
“都打印啊？”
“看你咯，我就是干这个的，更多的我也弄过。 龟毛的人很多了啦。”
“你都这么说了。”尘抬头看看，科室内没有几个人，刚才的男人也不见了。
“等我一下成么 ，先让我好好想想。”
“随你便。 今天也不忙。 ”
不知怎得，白琢玉的那句话一直在心里回响，“一定是故意的。”
心脏猛地被什么力量攥了一下。他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想。
“再查一下这里有多少内线的。”她看了眼尘，没说话，继续查找。她知道他说的是“行话”。
“不到100个。”
“年纪50以上的。”
“只剩3个人。”
“都查一下 。”
其中有两个人的资料可以说是一点没有，没有地址没有谱系与人际关系。只有张面容威严的中年人官方照片，一位54，一位62，其余有价值的资料一点没有。
“这是被人删了？”
“许可权不够。 ”
“我的账号？我把领导的弄来呢？”
“没用。”她语气严肃起来，“我们的许可权不够，你若是真想调查。 ”她无声的用食指指指天花板。
“算了，你把这三个的资料给我吧。能打印的打印，不能的就给我存U盘里。”
“这次不准备回去自己列印啦？ ”
“谁知道你们只有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特殊软件、特殊盘、不能截图不能编辑。”尘四下看看小声说，“没招了我拿手机拍的。”
“你就不怕後台查到你拍敏感照片欸？”
“我去。这个我真没想到。” 毕竟这不是尘原本的时代。
“给你。”她拔下U盘连同打印文件一起装入档案夹中递给尘时她有些担心的说了句，“你们这次是摊上大事了欸。”
尘装作无所谓：“呵。我们哪次不是大事？”
才出办公室的门，尘就给领导打了电话。
“你接着查，你先在那等着，手续我给你办。盯着点专用邮箱。”
尘坐在休息大厅闭目等了没一会，领导电话就打过来了。
“赶紧下楼，我马上到你那，你跟我一起去医院。”
尘刚钻上车就问：“怎么个事啊，领导。”
“查到了，他儿子有一辆G550。半小时前目标抢救无效死亡了，我们需要确认他的具体死因。”
说话间领导的电话又响了，一个接一个的就没停过。尘故意放空，没去留心听领导讲电话。
“繁尘。”
“唉”
“你自己打车赶紧去医院。现在办公室还有谁在？”
“除了白琢玉就没别人了。大张伟今天去提车了，地方离家不算远，我联系下看他完事没。”
“你把这个电话号记下，让大张伟来的时候把他带上，你们仨去医院。有什么问题赶紧给我打电话，占线没事，一直打到我接为止。”
“嗯。”
车很快就站住了，他才下车又被叫住。
“有人要拦你，就拿这个晃他。”说着递来一个小本本，尘接过后低声骂了一句。领导车已经开走了。
“看样子，这又是去开什么会了。没准咱真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