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斯利随池星星一同回到案发现场。
他挑起蓝白相间的警戒线，俯下身钻了进去。
别墅本可以解除封锁，警方已完成所有勘验和确认工作。
但别墅所有人陈可适表示短期内全家都不会搬回来居住，让警方尽管用作调查。
由此，别墅至今还处于封锁状态。
“每当毫无头绪时，我就会回到案发现场看看。”
池星星告诉刘斯利这是他多年来查案养成的习惯。
未能破案时，每隔一段日子，他带着调查所得的新线索回到案发现场，往往都能令他得到新的启发。
或生出新的思路，或重新审视那些原本看似无用的细枝末节。
大概是因为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原因，别墅内充斥着一股木头清香混合霉味的奇怪味道。
高档的红木家具和昂贵电器上铺满了灰尘，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
偌大的房子看上去似乎空旷了许多，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荒凉萧瑟。
二十多年来门庭若市宾客盈门的陈家大别墅，如今竟会落得如此门可罗雀落魄不堪的境地。
刘斯利四下打量，不禁发出一声轻叹。
两人走到餐厅时，池星星掏出一把小竹签和一支笔来。
竹签一头细长，一头是扁长方形。
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刘斯利，眼神中充满期待。
“我想请你做一下案件重演。”
刘斯利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次重返案发现场，需要自己上场。
他接过竹签和笔，不需要池星星解释，兀自在竹签上写写画画起来。
准备就绪后，他握着那把竹签重新走到大门口的位置。
“那天我抵达别墅的时间是下午5:06，一进门我先比对了墙上的时钟和手机时间，确认无误。”
他指了指一进门就能看到的落地样式电子大时钟。
红褐色实木框内的指针和数字显示一体化，指针仍在摆动，数字仍在跳动。
“那时候除了林妮塔，其他人都到了，坐在客厅里聊天；保姆莫姨在饭厅和厨房那一带，应该是在准备晚饭。”
他一边回忆当时的情形，一边将写上现场人员姓名简称的竹签放到客厅沙发对应的位置上。
“5:20林妮塔也到了，坐到了我旁边。”
“之后我们七个人一直在客厅，6:14莫姨招呼我们去饭厅吃饭。
饭前，林妮塔和赵玥儿先后去了一趟卫生间。其他人都在厨房洗的手。”
他指了指分别位于一楼旋梯两侧的洗手间和厨房。
“我们围在餐桌上吃饭、喝酒、聊天，期间我、张家杰、严思琦都曾离席去过卫生间，不过我只记得我去的时候是6:53。
莫姨把厨房都收拾好了，才坐到餐桌最边上的位置吃饭。
她花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吃完了，之后在7:10第一次上二楼。
当然了，是我抵达别墅后所能看到的第一次。不到二十分钟她又下来到厨房去了。
在莫姨第一次上二楼期间，陈书生用他手机给远在加拿大的李佳文打视频电话，我之前说过，他是八年前也曾参加过聚会的第八个同学。
我们和他聊了十一二分钟吧，就挂了。
7:35，张姨回来了。”
刘斯利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凝重起来。
案件中最为关键的一段时间要开始了。
“张姨看上去挺高兴的，丝毫看不出情绪低落或沮丧的迹象。
她热情地和我们一一打了招呼，还讲了一些客气话。张家杰问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喝酒，她笑着婉拒了。
之后她把手里几个看上去像是购物袋的纸袋交给莫姨后就上楼了。
我坐在饭厅的这个位置，能从余光看见莫姨先是跟张姨进了主人房，大概只过了一两分钟莫姨就一个人从房间出来下了楼。
莫姨从消毒柜拿出来一个玻璃杯倒了水，再次上楼进了主人房，随即又去了旁边的房间。
8:17，莫姨从旁边的……唔，原来是卫生间，她端了一小盆什么东西又进了主人房，但马上又出来了。
8:23，我隐约听到主人房传来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之后莫姨再进主人房就是8:37了。也就是这时她发现张姨死了。
听见莫姨的尖叫声后，我和陈书生立马冲上了楼。
在走廊这里撞到从主人房跑出来的莫姨，她惊慌失措什么都说不出来，跟着我们回到主人房，不过她只是站在了门口。”
他把写着“莫”字的那支竹签放在主人房靠近门口的位置。
“进到房间后，具体情况在初次录口供时我已经详细描述过，就不再赘述了。”
池星星点点头表示同意。
刘斯利总结般地将竹签“张”放在床上，“刘”放在一侧床边靠近床头的位置，“陈”放在距离“刘”一米左右的地方。
“当时在现场的人当中，最终只有我一个人碰过张姨的遗体。”
案件重演结束后，刘斯利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一口气。
池星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辛苦了。”
他记忆中各个事件发生时间的精确程度再次让池星星感到惊讶和暗暗叹服。
如今刘斯利对案发当时事无巨细的重演，令池星星脑海中原先构建的现场情况框架更加完善，将其中一部分缝隙进行了填补。
仿佛在做等价交换般，池星星开口说道：
“张莉在中毒身亡前曾敷过面膜，我们找到了掉落在被子里的面膜纸，以及在梳妆台旁垃圾桶内也找到了装面膜的包装袋。
这与你之前所说的发现她脸上有黏腻物质的情况相符。
而保姆莫玉兰从卫生间端到主人房的香槟色小盆按她本人所述是用来装给张莉敷面的毛巾和热水的。”
他似乎在对刘斯利重演过程中存在的疑惑或不明朗的部分进行解释。
接着，他将话题拉到了案件分析上。
“目前最大疑点还是在于‘如何投毒’。
尸检结果判断张莉死于尼古丁急性中毒，说明她是在毒发前几分钟服下毒药的。
什么样的方式能够让她在不知情下自行将毒药服下？
保姆莫玉兰明确表示张莉出于美容养生或保持身材等方面的考虑，习惯晚上七点后不再进食，偶尔会饮用热牛奶。
但保姆确认案发当晚并未饮用，与报告显示的死者胃中无牛奶液体残留的结果相吻合。
然而，我们并未在别墅内任何可疑物品上检测到尼古丁物质。”
池星星的视线从主人房的床头柜转到了刘斯利的眉心上，叹了口气。
他一脸郁闷地低声叹气，“其实案件最初发现的疑点，直到现在一个都还没解开。
“保姆莫玉兰目前仍是嫌疑最大的，当天只有她有可下毒的操作空间。但是，一没证据，二没动机。
她现在仍在给陈家做事，只不过由原来的住家变成非住家了而已。”
关于莫玉兰的后续情况，刘斯利从陈书生口中多少有所了解。
没有让她继续当住家保姆，只是因为他们新搬进去的小区套房只有三居室，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供她住下。
可以说，陈书生一家没人对莫玉兰产生过怀疑和戒备。
刘斯利低头思索，“莫姨确定张姨当天晚上回家后没有再吃任何东西，这其中一定遗漏了什么。”
池星星眼睛微眯着，像是在反驳他的话。
“我们对莫玉兰进行了反复多次的询问，每回的证词基本一致，最重要的是……”
刘斯利不假思索地接过了话，“与尸检报告结果是相符的。”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要不让莫姨也来这里做案件重演？或者会和我一样，能够回忆起提供证词时没想到或认为不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