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马上就要期末考，面临评奖评优，又或许前段时间高三生的冲刺给人印象过于震撼，在数学课结束后，同学都纷纷前来借阅卷子。
叶慧珊走后门成功截取第一手资料，埋着头和白崇一起研究错题，两颗乌黑的头颅凑在一起，一晃一晃的很有神采的样子。
舒晚收回目光，视线从同桌这边一带而过，然后定住了神。
顾衡趴在桌子上睡觉，两只手抱头埋在桌子上，手腕紧紧贴住耳朵，十指虚虚扣在脑后，指缝里扎出几缕碎发。
舒晚稍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看到他左手手肘压住的卷子，147分。
她抿了抿唇，据她了解，顾衡有很多课外兼职，除了老师要求的课后作业，她也从不曾看到他做过其它的辅导资料。
他会看英文原着，哪怕对应试而言，性价比极低。
他应当没有条件请家教，甚至很有可能有一份家教的兼职。
比起自己每天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他“不务正业”的不像一个年级前十的学生。
下一节是选修课，舒晚为了省力选的基础数学，考试内容只比课内再难一点点，根本达不到竞赛难度，选修课大课又不点名，舒晚基本不会去上，就当自习课用。
教室里的人基本走光了，白崇选了篮球课，叶慧珊要去当观众，极力邀请舒晚惨遭拒绝，十分生气的抛下绝交四十五分钟的威胁言论，并顺走了舒晚的草莓牛奶准备一会儿借花献佛，给运动后的白崇补充能量。
舒晚做了一会儿物理题，发觉前几日做过一道类似题目，答案有些出入，于是准备去一楼储藏柜取资料。
午后楼道里半折着光，偶尔有些许微风。
舒晚沉浸在解题思路里，听到说话的声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熟人，直到两方人迎面而遇。
顾衡和徐莹莹并肩走着，两人的面容陷在淡淡的阴影里，周身有一种相识已久的气场。
他们似乎在聊什么沉重的话题，徐莹莹一贯脆弱的神情都带着凝重，而顾衡冷淡的面孔透着些许生气的意味--而这使他颇具人情味。
两人由下而上，目光触及到舒晚之后便停止谈话，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舒晚低垂着眼睫，抱着胳膊，在半截阳光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眼中带着审视。
光照炽热，没有柔化舒晚的面容，反而衬得她五官凌冽，脸廓线条漠然。
他们很快擦肩而过，顾衡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徐莹莹问：“是不是很漂亮？”
顾衡皱了皱眉：“不要扯开话题，你费了这么大劲到圣安，就是给人欺负的？就这一个月，已经看他们故意针对你不下三次了。”
徐莹莹偏头看他，语气坚定：“圣安能带给我的绝对比一中能给我的多，现在吃点亏没什么。”
“向初不是喜欢你吗？为什么不找他帮忙？”顾衡轻声问。
徐莹莹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他帮了啊，但我也不能总找他告状吧。”
“为什么不能？”
徐莹莹叹了口气：“因为会烦啊，累赘总有一天会被讨厌然后丢掉的。”
顾衡有一瞬的沉默，一双眼黑黢黢盯着徐莹莹：“可是大部分的针对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他不能解决，你何必为他得罪别人。”
徐莹莹撇了撇嘴：“那没办法，既然已经被欺负成这样，要是再不坐实岂不是更亏。”
“好了好了，你不用劝我了，我签了协议的，怎么能自己转学走呢。”她顿了顿：“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我怕舒晚迁怒你。”
顾衡摇头：“她……应该不会这样。”
徐莹莹睁大眼睛：“你以为她是好人吗？”
窥见顾衡的沉默，徐莹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naive！我劝你别指望这些天之骄子们会善良。”
顾衡不解的看着她：“所以你费劲为我争取圣安的资助名额，是想拖我下水吗？”
徐莹莹哽住：“是补偿，我……是我对不住你。”
顾衡收回目光：“这并不是我需要的，但我接受你的好意，现在两清了，希望你能放下。”
徐莹莹知道，顾衡不是会沉湎于过去的人，对他而言，翻篇就是翻篇了。
他曾经那样温柔，仿佛倾注万千感情，在抽离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痛苦，平静接受。
他们终于走到分叉口，顾衡低低念一句：“我先走了”便不再回头的走远。
徐莹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毕竟顾衡是这么好的人，即使自己抢了他的资助名额，背弃了“上同一个高中再上同一个大学”的誓言，他也只是平静的结束两人的关系，没有说过一句恶语。
甚至在自己为了安心，重新给他争取资助名额后，他并不觉得被侮辱，在看透她为了让自己安心的心思之后还愿意配合出演，接受她晚来的弥补。
徐莹莹咬唇，两个命运的弃儿，怎么拥抱取暖呢。
她摸了摸口袋，那是一块手表，是她自己兼职赚来的。
她心怀愧疚，抢了顾衡的资助名额是她心头一块巨石，虽说已经想办法还给他，但是就算同银行借款还得还利息，抢占别人的东西只是还回去，仍觉有所亏欠。
原本是想赔礼道歉，但顾衡明显不在意了，道歉恐怕念在情分上能接受，礼物是不可能送出去的。
她准备下楼一趟，把东西放到储物柜。
在下楼的时候，又偶遇一次舒晚，这次舒晚没有停顿，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风。
徐莹莹走到储物柜边上，发现储物柜开着。
这是一种划片锁扣，划片弯折弧度超过六十度，储物柜的门也微微弯曲，显然是强行暴力拆开的。
徐莹莹面色白了一瞬，她盯着半开的储物柜，心里揣测里面会出现什么，半晌后才伸手去开。
柜子里一片狼藉，泡了水的书破破烂烂，体育课用的运动服上画满了辱骂言语，不知名的腥臭液体挂在柜子内侧，手表的包装壳也没有幸免于难。
徐莹莹努力平稳呼吸，她想起刚刚上楼的舒晚，手里拿着教材书，她一定来过储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