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微温声道：“夫人本相便是如此，不过是蒙尘许久罢了。如今尘埃尽去，明珠自现。”
徐夫人缓缓放下手，转过身，对着李雨微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腰背挺直，目光坚定：“大师再造之恩，如意没齿难忘。”
她眼中的迷茫和哀戚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破而后立的清明与决心。
她知道，从此刻起，她不再是依附徐家、仰人鼻息的徐沈氏，而是沈如意，一个要为自己和女儿们，重新撑起一片天的沈如意。
有了这副健康的体魄和清醒的头脑，接下来面对门外的狂风暴雨，她心中已有了底气。
她扑通跪下，叩谢了李雨微的再造之恩。
可此时门外那对狗男女还在不停地拍门叫嚣着，不宜多说，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徐老爷和燕姨娘见到焕然一新的她，都愣住了。
“这是...契约？”徐夫人颤声问。
“嗯。”李雨微点头，“沈家先祖与这残魂立了契约，以三代子孙的精气供养，换取三代富贵。你是第三代，契约到期，自然是该还债了，燕儿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她心中有贪念，被镜中残魂利用了。”
徐夫人恍然大悟，正欲叩谢李雨微的救命之恩，门外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滚开！我要见那个疯婆子！”
“老爷...夫人在会客，吩咐了谁也不能进去...”
“我是这个家的老爷！给我让开！你们这样拦着，莫不是她在偷人？”
说着，他一脚踹在出言劝阻的丫环身上。
其他下人见状，不敢再阻拦。
“呯！”
门被地踹开，徐老爷怒气冲冲地闯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个穿桃红衫子的年轻女子，正是燕姨娘。
女子腹部微隆，一脸得意。
“沈如意！你出来！”
徐老爷隔着卧室的门嚷嚷，满脸嫌恶。
“年纪轻轻的人，变得像个鬼一样！我看着都恶心！赶紧出来把休书签了，收拾东西滚回你沈家去！”
徐夫人握紧手帕，脸色苍白。
夫妻一场，往日的恩爱时光犹在心头，爱人怎么就变得如此面目狰狞了？
门外，燕姨娘柔声劝道：“老爷别生气，姐姐也是病了...只是这病来得蹊跷，怕不是冲撞了什么，确实早点让姐姐回家静养为好，否则出了什么事难以向沈老爷交代...”
“还静养什么？！”
徐老爷从袖中掏出休书甩了几下，“白纸黑字写清楚了！她这几年连生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现在燕儿你怀了我的儿子，她还有什么脸面占着正妻的位置？”
他越说越激动：“沈如意，识相的就自己出来签了，嫁妆留下，算是给我徐家的补偿！”
屋里的徐夫人气极反笑：“补偿徐家？徐家靠什么起家的，你心里不清楚？当初你爹生意失败，要不是我沈家拿嫁妆救急，你们早流落街头了！这宅子，你手里经营的铺子，哪样不是我沈家的？”
“那又如何！”徐老爷恼羞成怒，“嫁过来就是我徐家的！你要是不肯签...”他冷笑，“那我就修个小佛堂，把你关进去，一辈子别出来见人！省得丢我的脸！”
燕姨娘假惺惺地劝：“姐姐，你就签了吧...留在徐家也是受苦，不如回娘家去...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老爷，待你两个女儿如亲生的...”
李雨微和念念对视一眼，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她取出一枚丹药递给徐夫人：“这是回春丹，能补回你被吸走的精气。服下后我为你调息，能立即恢复如初。”
徐夫人目露惊喜，忙问：“大师，当真？若真能让我恢复韶华，我愿以家资谢恩。”
李雨微温声道：“自然是真的，倒不必倾囊感谢，快服下吧，让那负心汉后悔。”
她是存了看好像的心思，等会那渣男看到美艳动人的原配，不知道该有多震惊。
徐夫人不再犹豫，仰头服下回春丹。
丹药入腹，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迅速涌遍全身。
她感觉脸上的皮肤在微微发热，像是敷了一层温热的丝绸，那些深刻的皱纹如同被无形的手掌轻轻抚平，逐渐舒展、淡去。
浑浊泛黄的眼白变得清亮，黯淡的瞳仁重新有了神采，像被春雨洗过的黑曜石。
李雨微没有停手。
她并指如剑，轻轻点在徐夫人眉心，一缕精纯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
灵力顺着经络游走，驱散盘踞在四肢百骸的阴寒滞涩，修补着被邪祟侵蚀的元气。
徐夫人只觉得通体舒畅，多年来积压的疲惫和沉疴，仿佛被这暖流一一涤荡干净。
念念也没闲着。
她手脚麻利地打来清水，帮徐夫人洗净脸上残留的憔悴，又打开妆奁，熟练地替她梳理长发。
发丝不再枯黄分叉，变得顺滑黑亮。
念念选了支素雅的白玉簪，将乌发松松绾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
不过盏茶功夫，李雨微收回手，念念也放下了梳子。
徐夫人有些迟疑地，慢慢转过头，望向妆台上那面已经失去邪异光泽、布满裂痕的铜镜。
镜中映出的人影，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不再是片刻前苍老憔悴、令人嫌恶的妇人。
镜中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肌肤细腻莹润，泛着健康的光泽。
眉眼舒展，唇色嫣红，脸颊是自然的粉晕。
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和心碎抉择，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眸子里，除了年轻的光彩，还沉淀着一丝看透世情的坚毅与沉静。
这让她绝色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韵味。
她比从前最盛时，还要美上三分。
少了几分少女的天真娇憨，多了几分历经世事后的通透与风骨。
徐夫人抬手，指尖轻轻触碰镜面，触手冰凉。
她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喃喃道：“这……这真的是我？”
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