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宋清音维持着那个陷在沙发里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她盖在眼睛上的手没有移开,指缝间却透出一点猩红的光,那是她眼底未散的戾气和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空气里,那股清苦的药香和冷冽的雪松气息交织在一起,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像是渗透进了这栋别墅的每一个角落,固执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给他上药了。
她还说了那句蠢到家的“好好养伤”。
【宿主,别气啦。你看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把他拿捏得死死的。】青玉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他现在肯定满脑子都是你,正感动得一塌糊涂呢。】
“闭嘴。”宋清音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又冷又硬,“我只是在确保我的东西,在我玩腻之前,还能用。”
【是是是,能用的东西,能用的东西。】青玉敷衍地应着,【不过话说回来,宿主,你刚才撕他背上那层生物凝胶的时候,我检测到你的心跳瞬间加速了百分之二十。还有,你最后摸他那个蝴蝶疤的时候,你的信息素浓度也出现了轻微波动哦。】
宋清音猛地放下手,坐直身体,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冰霜。
“青玉,你想进小黑屋冷静一下吗?”
【……】青玉瞬间噤声。
惹不起,惹不起。宿主这是恼羞成怒了。
宋清音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火红色的长发,从沙发上站起身。赤着的脚踩在地毯上,柔软的触感也无法缓解她心头的燥意。
她需要一点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而另一边,奚寒舟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上二楼。
他的步伐很稳,背脊挺得笔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
那句“好好养伤”,像一道魔咒,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别扭,生硬,充满了不情不愿,却又透着一股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关心。
他推开属于他的那间卧室的门。
房间的正中央,正摆放着一个银白色的、充满了流线型美感的舱体。
是医疗舱。
舱体上印宋家的logo,型号是他只在军方最高机密档案里见过的“摇篮”系列。这种级别的医疗舱,不仅仅是修复身体创伤,更重要的是,它能够深度安抚和修复在战斗中受损的精神海。
对任何一个精神力强大的战士而言,这都是梦寐以求的至宝。
她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放在了他的卧室里。
就像她说的那句话一样,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我扔了件垃圾在你房间”。
奚寒舟走到医疗舱前,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同样冰凉的金属外壳。他能感觉到,从舱体内部传来平稳而细微的能量波动。
她为他准备了最好的药。
她为他准备了最好的治疗设备。
她给了他最刻薄的话语,却也给了他最实质的庇护。
宋清音……
奚寒舟垂下眼,遮住了那双墨绿色眼瞳里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复杂情绪。他缓缓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能再被动地接受她的施舍,猜测她的心意。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轻微的门锁转动声,紧接着,是一个温和清润的嗓音。
“清音姐,我回来了。”
是苏澈。
奚寒舟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垂眼望下去,正好能看到玄关处的情景。
苏澈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色休闲服,干净得像一尘不染的雪。他手里提着几个精致的食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对宋清音毫不掩饰的爱慕。
“今天回来的路上,看到‘星月楼’出了新品,就给你带了一些。”苏澈将食盒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一边换鞋一边柔声说,“刚才看你没吃几口。”
宋清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客厅中央,她懒洋洋地倚着吧台,看着苏澈忙碌的身影,没有说话,但眉眼间的烦躁似乎消散了些许。
苏澈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看了她光着的脚,带着几分责备:“怎么又光着脚走路了?”
说着,他弯下腰,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柔软的毛绒拖鞋,蹲下身,亲自为她穿上。
整个过程,自然而熟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宋清音没有拒绝,只是低头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眼神有些放空。
二楼的阴影里,奚寒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墨绿色的眼瞳深处,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双拖鞋,那个位置,那种熟稔的姿态……都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苏澈,这个像影子一样跟在宋清音身边的omega,正在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占据着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他才是她的所有物。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也是这个时候,苏澈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对上。
暗流涌动。
奚寒舟看着苏澈带着几分警惕的目光,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楼下的一切。
他走到那台银白色的医疗舱前,按照舱体上的指示,脱掉了上衣。
背后刚刚涂抹过药膏的伤口,在清凉的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刺痛。那碧绿色的药膏已经半干,牢牢地附着在皮肤上,散发着清苦的气息。
那是她的味道。
奚寒舟躺进医疗舱,舱门缓缓关闭,幽蓝色的修复光线亮起,包裹住他的全身。温热的修复液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浸没。
和监狱里那些粗暴的、只能勉强维持生机的修复液不同,这里的液体带着一股安抚神经的能量,一点点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那些因为长期战斗和精神力透支而留下的暗伤,仿佛被一双温柔的手,一一抚平。
他的精神海,那片常年被狂风暴雪肆虐的荒原,也在这股能量的安抚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太舒服了。
舒服得让他几乎要沉溺其中。
可他越是感到舒适,心中那股尖锐的痛楚就越是清晰。
但同样的,他此时此刻又无比的清醒。
奚寒舟闭上眼睛,任由修复液包裹着自己。无论如何,他回到了她的身边。
他于她而言是占有,她于他又何尝不是?苏澈能做到的,他也可以,苏澈做不到的,他却能做到。
他要的,是让她完完整整地,只属于他一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那颗他至今都看不透的心。
他这一生得到的东西很少,所以但凡是他喜欢的,他都要牢牢的抓在手中,她也不例外。所以,只要能得到她,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