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昌利言踉跄后退,李玄清立即将心头那丝虚张声势的后怕挥散如烟。她足尖点地,身形如贴水飞燕般欺近,一身衣裳在掌风里猎猎作响。右掌“穿云”直取对方胸口膻中穴,左指“截脉”斜挑手腕脉门,她虽修为不够,但招式间掌指交替无半分滞涩,全然不给昌利言换气的空隙。
寒光乍闪间,她双指倏地拢成莲花苞状,指尖先是泛起米粒大的金光,转瞬便如晨露聚辉般蔓延,一朵巴掌大的金莲赫然凝聚成型。
莲花边缘流转着温润光晕,将她双手严严实实地包裹其中。佛门特有的清圣气息随掌风扩散,混着酒楼上茶汤酒肉的气味,直直朝着昌利言面门压去。
这《莲花指》乃是惠性师太的成名绝技,讲求“慈悲为华,渡厄为实”,是以招式虽精妙如羚羊挂角,却因少了几分狠戾难以立毙强敌。
加之李玄清心性不定,难以沉下心来研读佛经加以配合修练,因此十成威力能使出一二成已是拼尽全力。
可即便这一二成功力凝聚出的莲花,骤然绽放成碗口大小,淡淡佛光如薄雾般弥漫开来,将周遭的光线都染成暖金色。昌利言只觉眼前猛地炸开一片刺目光华,瞳孔骤缩间竟连眼皮都睁不开,耳边只剩自己急促的呼吸与对方衣袂翻动的轻响。
《莲花指》纵无杀性,李玄清却深谙“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指尖顺势一旋,金莲直取对方要害。
【嗤】的一声轻响划破空气。
昌利言怒吼着挥鞭乱扫,他双目暂盲,全凭耳廓捕捉风声本能应对。可李玄清的身法实在太快,如同绕树流莺般避开鞭影,指尖贴着他袖口划过,内衬的棉絮如春日飞絮般纷纷涌出,在金光里飘洒落地。
“找死!”
昌利言大喝一声,丹田真元急转,如暖流般涌向双目,硬生生将眼前的光华驱散。
视线刚恢复清明,便见对方指尖已至,他不及细想,双手架起钢鞭平推出去,鞭身带着崩裂空气的锐响,直撞李玄清。
“蹬、蹬、蹬——”李玄清连退三步,脚后跟重重撞上墙角的长条凳,凳脚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她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溅在胸前,如雪中绽梅般刺目。
昌利言亦觉右手腕一凉,低头看去,一道寸许长的伤口正汩汩流血,顺着鞭身滴落,在地板上晕开点点暗红。
两人各自捂着伤处喘息,看似平分秋色,实则高下早已分明。
李玄清受的是震腑内伤,胸口如压巨石般闷痛。昌利言却只是皮肉外伤,他运转真元裹住伤口,不过数息,血流便缓了许多,只是脸色因失血添了几分狰狞。
“好好好!”昌利言将钢鞭交到左手,怒目圆睁如欲喷火:“今日之战,死伤残废,各安天命!”
李玄清弯腰吐出一口淤血,脸色惨白如宣纸,却依旧倔强地昂起下巴,看样子也是打出来真火:“来就来,谁怕谁!”话音未落,已提气扑上,双指再度凝聚起细碎金光。
昌利言冷笑一声,左手挥鞭如惊雷乍起,使出狠招“横云断峰”。鞭身带着呼啸风声,如乌云盖顶般扫过,将她后续的连环点穴三式尽数破解。
他虽左手使鞭,力道不及右手三成,可招式依旧刚猛力沉,一鞭紧似一鞭,鞭影如网,招招不离李玄清周身大穴,迫得她只能连连后退躲闪。
李玄清借着《莲花指》轻灵的招式,足尖点过桌角、踏过凳面,身形如柳絮般在鞭影中穿梭。指风撕裂空气的锐响、脚踩木板的闷响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
这场激战早已惊动了城中的巡侦司,不过半柱香功夫,二十余名身着青衣的护卫便握着长刀赶到,刀刃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不过他们并未贸然闯入,只是在客栈外围围成一个严密的圈子,长刀斜指地面,将围观人群硬生生驱散到三丈之外。地宇武林素有“江湖事江湖了”的规矩,只要未伤及无辜,官方势力便不得随意插手。
为首的护卫队正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左手按在刀柄上,时不时抬手拦住想要往前挤的百姓,声音里满是不耐:“退后!都退后!刀剑无眼!”同时又低声催促身旁的副手,让他快去请管辖这片区域的江湖势力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虽说激战始终局限在酒楼,未曾伤及半个无辜,可周围的人早已吓得远远躲开。即便隔着一道墙,十里飘香的摊位也是冷冷清清,几张矮凳翻倒在地。
摊主更是匆匆收拾后远离是非之地,若是再慢点,方才钢鞭击碎窗棂时击飞的木块,就洞穿了他的后脑勺。
“想要路见不平?”看着虞清妍的表情,逍遥乘风便已经猜测到她的想法。
“我如意已算是江湖人了!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这种赶尽杀绝连孩童都不放过的事,怎能坐视不理!”她声音微微发颤,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我百乐宫遭逢大难时,全靠几位长老和于峰恒那样的弟子舍命支撑。若是今日见死不救,他日百乐宫真有灭顶之灾,又有谁会来帮我们?”
“那你去吧,我在这照应你。”逍遥乘风温柔的说道,似是安慰,似是鼓励。
“你就在这等着?”虞清妍心中自然希望逍遥乘风也帮忙出手:“不去帮那人,他带着孩子逃跑,只怕此刻难以突围!”
“放心。”逍遥乘风目光扫过客栈二楼,语气笃定,“那人的实力在楼上任何一人之上,即便带着个孩子,也能轻松制服追兵。今日之战,怕是他们计划许久了,只要救下楼上二人,让他们顺利汇合,便能顺利逃亡。”
虞清妍尚未出手,身在二楼的昌利言便已经等不下去了。虽然他很想一钢鞭将李玄清的脑袋敲开花,但时间一长他也冷静下来,知道事有轻重缓急,连忙命令伏在暗处的人现身,毕竟那带孩子的人才是真正的目标。
话音刚落,三楼的破洞处便跃下数条黑影,个个手持兵器,落地时震得楼板微微发颤。他们二话不说便朝李玄清围去,显然是想速战速决,帮昌利言脱困去追那孩子。
虞清妍一看局势不利,也不再多说什么,脚尖一点碎石地面,身形如仙姬献舞,裙摆在风中展开,稳稳落在四人与李玄清之间。
这几人显然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一时都愣住了,握着兵器的手顿在半空。
他们不出手,虞清妍可不会错失良机,蓄势待发的她可不会在一鼓作气时不动手,等到再而衰三而竭的时候被对方抢了先手,此刻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只见她身形一晃,双手如蝴蝶穿花般探出,指节扣住最前两人的枪杆,腕力骤发。
【咔嚓!咔嚓!】两声脆响,如断金碎玉般刺耳。两枝短花枪应声折断,枪头飞落在地,发出沉闷声响。
紧接着她手肘一抬,正撞在持单刀者的胸口,对方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找死!”一个身材高大如铁塔的汉子怒喝着上前两步,他手中握着一柄铜锤,锤头足有碗口大小,乌黑发亮,一看便知分量不轻。
只听【呼】的一声劲风呼啸,铜锤带着千钧之力,朝着虞清妍当头砸下,连周围的空气都似被这力道压得凝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