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宁子初快如闪电,迅如疾风的攻势,李沁春不甘示弱,只见他双脚好似两根苍树老根,将身形牢牢固定在原地,而双手却又动如溪过山岚,风迎竹摆,以巧劲一次次卸掉宁子初的拳脚之力,架势不动如钟,好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老狗模样。
宁子初见状索性不再急于抢这一时之攻,遂在一掌打在李沁春掌心的前一秒,突然变化身形,霎时间,其环绕在李沁春四面八方的残影突然汇聚于同一副身躯内,以一招飞拳直击李沁春的颈后大椎。李沁春两眼一转,在发现危机将至的同一时间,即刻转身,随即抬手化劲,试图以一招老藤攀山,缠住宁子初的拳头,怎料,就在李沁春手掌触碰到宁子初肘腕的下一秒,宁子初的身影顿时化作一片虚无,李沁春方才大悟,却终究为时已晚,就在宁子初残影荡然无存的同一时刻,一股蓬勃杀气在李沁春后知后觉的回首之际,已冲其迎面扑来!
只见那宁子初在众人毫无心理准备的观望之下,突然凭空出现在李沁春的身前,其右手橙光四溢,向对手打出的这一掌力可谓是过千钧,势不可挡,当李沁春察觉到自己眼前闪过一记雷霆之时,宁子初的“乾坤一臂”早已击中他的右肩膀,掌风裹挟着锐利晃眼的绚烂光芒力透通背,内息炼化而出的掌力直接从李沁春身后的琵琶骨贯穿而出,随之喷涌而出的鲜血恍如一道洪流直通天际。
李沁春被宁子初这一掌猛地打飞,在连滚带爬了数米之后才能勉强狼狈的站起身,他咬紧牙关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刚想抬手,却已发觉自己的整条右臂已经形如朽木枯枝无法动弹,李沁春嘴里发出愤懑的嘶呼声,他强忍剧痛,满脸愤懑的怒视着宁子初,脚下一个瞬步位移至宁子初身前,抬起左手化掌为拳,以流星坠地之势对着宁子初的脑袋奋力捶出一击。
宁子初眼疾手快,对李禽春的反击早有准备的他,身形突然一抖随即变作一道残影,并在李沁春拳峰扑空的同时,一击飞掌早已从李沁春的上方垂直袭来,其掌力好似星河天瀑从天而降,精准打在李沁春右肩后侧的伤口之上,掌力顿时对李沁春的伤口制造出二次贯穿,爆裂而出的鲜血从李沁春的肩膀前端的伤口灌涌而出,直接将这老头儿打趴在了地上。
长着一身倔骨的李沁春在倒下的同时,立马用左手撑住向地面,硬是将自己这副垂老身躯顶了起来。宁子初见状一个翻身落到李沁春身前左侧,未等对方站稳脚跟,宁子初那光辉闪烁的一掌已经再次击中李沁春。李沁春低吼一声,双腿脚跟拖着自己的身躯被动向后方连退一丈有余方才刹住,但此时的宁子初已经打算给李沁春继续喘息的机会,遂飞身瞬移而至,数道掌力变作缕缕弧光封尽李沁春的所有退路。
也许在李沁春无法施展蛊术的那一刻,他与宁子初之间的这场战斗便已有了结果,这两人一个是赤手空拳的老骨头,一个是半合神状态下的望字门先锋,两人此时处境好比是寒风戏老木,橙黄色的弧光好似捋捋金风,一次次折下那盛开在老树枝头上的朵朵腥红寒梅。
在凛冽之气戛然停止的那一刻,胜负已分,宁子初喘着粗气止步于李沁春身前,而伤痕累累的李沁春,其身形早已恍惚不定,只是心中尚存的那点坚如磐石的尊严,让其至始至终,都不愿让自己此地倒在一个晚辈的脚下。
李沁春嘴里咳着血苦笑着说道:
“呵,小子,你不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施展半合神的人,手艺还算不错,不过,但要是在外边,咱们谁先死,那可就不一定了……”
宁子初目光锁定李沁春的一举一动,在确认对的的确已无反击之力后,他才开口回应对方道:
“要是在外边,以我的半合神,咱俩孰赢孰败,还确实不太好说。”
说完,宁子初抬起自己左手并将手里的东西朝我们这边扔了过来,南宫蒲见状立马从身后伸展出一只罗刹鬼手将宁子初抛至半空的东西顺势接在手中,下一秒,南宫蒲脸色突然变得红润起来,神情也比之刚才有了不少起色,他看了看自己握于鬼手的东西,随即又从身后伸展出十多条罗刹鬼手分别压在我、南宫藜以及院里一众队员的头顶之上。当我的脑袋感受到南宫蒲手掌的一刹那,一股暖流便顺着我头顶上的百会穴一路灌导至我体内的每一寸经脉之上。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逐步恢复,而那股堵在七轮当中的怪力则像是在被火炙烤的冰山一般一点点融化。就在我和众人欣喜若狂之际,南宫藜却紧张看向宁子初大喊道:
“宁子初!小心毒闻改!”
当她的呼喊第一次回荡在百会殿的那一刻,我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形如狂潮一般向着宁子初的方向奔涌而去。
众人转头一看,那名叫毒闻改的女孩儿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操控着连接在她后背上的数十根触须,飞速朝着宁子初冲来。毒闻改挥动在从自己身上伸出的肉红色触手,不停地打向站在她前方的宁子初,那十多条触手挥动得风驰电掣,在划破长空的那一刻,纷纷抖出刺耳的“嗖嗖”斥音。
宁子初见状连忙挪动脚步瞬移躲闪,尽管他的身法已经快如闪电,但还是被铺天盖地朝他袭来的触手给打中了好几次,等到他成功冲出这些触手的包围圈之际,其周身早已挂上了数道深浅不一的撕裂形伤口。
再看另一边,毒闻改半蹲在地上,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李沁春,她低下头,带着哭腔对躺在她怀里的李沁春温柔的说道:
“我应该……我应该早点想起来的。”
李沁春吃力的抬起左手抚摸着毒闻改的脸庞,微笑道:
“没事儿,一切都是机缘,只要你能想起来我是谁就好……”
毒闻改听后接连点头确认道:
“记得,我现在什么都记得,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李家部落见面的日子,记得一起私奔被发现后,被迫分离的那一刻……”
毒闻改还想继续回忆,但李沁春却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并对其小声劝道:
“够了……这样就够了……后边的事儿……不必再说……”
毒闻改紧紧地抱着已经气弱柔丝的李沁春,哀求道:
“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我不允许你就这么跟我告别!”
见李沁春已经完全没有反应,毒闻改突然把大量触手甩向我们,并冲我们怒吼道:
“把你们身上的东西都给我!”
说着,几条触手便已插入到了宁子初的几名队员身上,短短三四秒钟的功夫,这几名队员的血气就被触手全部吸食殆尽,其残留的躯壳转眼便成了一副面目还在痛苦扭曲的干尸,而获得了新鲜血气滋补的毒闻改,她的身体此时再次快速的发育,呼吸之间,妙龄少女就变成了风韵少妇。
“她要的是种在我们身上的蛊毒!”
南宫藜向着众人大喊道。
大伙儿见状连忙试图从捆绕在各自身上的触手里挣脱出来,奈何如今的毒闻改已因爱人的重伤而怒火中烧,其束缚在我们这些人身上的触手随之被其催大得粗了好几寸,而还在解毒当中的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快速脱身。
宁子初遂立马冲到毒闻改面前,上去就是一掌,毒闻改抱着李沁春站起身,她脚下纹丝未动,但身后长出的触手却早已甩到了宁子初的身上,宁子初连忙躲闪,殊不知在他的后方,已经集结了更多的触手在等着他的到来,这些触手互相叠加,交织成了一张宽大的肉网,在宁子初后退的那一刻,直扑向前,让躲闪不及的宁子初脚下踩空,并顺势落入网内。
宁子初用手中的光辉将肉网斩得稀巴烂,可还没等他从残网中走出,更多的触电已经向满目随风摆动的杨柳,不约而同地朝他抽打而来。宁子初奋力挥手抵挡着此起彼伏攻向自己的触手,尽管在半合神的加持之下,宁子初的的攻速甚为惊人,但奈何半合神毕竟只能附属于一手一脚当中,仅凭实力而论,此时的宁子初,也许可以凭一人之力打倒十个凡人,但确实应付不了其眼前仿佛永远也杀不完的触电,
并且我还闻到,宁子初的伤口里,似乎附着着一层毒素,回想刚才他和南宫藜对蕈童的解释,也许这些触手可以在撕裂对手皮肉的同时,还会在敌人的伤口内注射出一股毒素,而此时的宁子初,显然已经中毒。
眼前的战场,一方面宁子初在面对一波接一波向他袭来的触手时显然已经开始无法招架,而另一方面,我们身边又有更多的人被蕈童毒闻改给吸食掉了血气。
情况紧急,我只好率先强迫自己在还没完全清理干净体内蛊毒的时候,就调动龙息灌入双手,下一秒,我手上金光骤起,指尖利如刀锋,瞬间割破捆在身上的巨形触手,重获自由之后,我立马大步冲到宁子初身边,并迅速为其挡下接踵而至的触手袭击。
可很快我就发现,我那散发着金光的手刀在砍断毒闻改触手之后,那些触手的断口处就会散发出一股深紫色的苦涩气体,那是剧毒的味道,于是,为了不让自己再度中毒,我只能不再反击,仅以手做盾,紧仅护在宁子初身前。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看到眼前开始陆续有火光般的流星飞梭而过,这些光芒内涵人影,在出入我和宁子初视线的那一刻便死死缠住了毒闻改。
“干得漂亮!”,宁子初扯着喉咙看向南宫蒲喊道:
“别愣着了,你也跟着一起上吧!”
眼下,原先束缚住我们这些人的地方,此时只剩下南宫蒲和南宫藜兄妹尚且刚刚恢复,而其余之人则全都已经来到我们这边,并都已半合神之姿将那毒闻改团团围住。
宁子初见状立马大笑一声:“痛快!”
随即,一把将我推开,全然不顾他自己此时鲜血已经浸染全身,脚下步伐一挪,即刻冲入到了他队员布下的列阵当中,与他们一同合力围剿毒闻改。
“九臂撼乾坤”乃是五门当中至快至刚的功法,如今宁子初麾下仅剩下的这七八名队员同时对毒闻改使出这招,一时间,残影恍若疾风狂舞,旋风之内,飞星闪耀,一人九臂,八人则是七十二臂,七十二到掌法在风中化作疾速穿梭其中的飞梭星光,不断地攻击着守卫在毒闻改周边的触手,手起刀落的每一个瞬间,都有大量冒着深紫色毒气的触手残骸从旋风当中飞抛而出。
就在我们以为众人将会再次中毒之际,南宫蒲双手碰着宁子初传给他的黑色物件于胸前,并大步来到我的身边,这时,我看到那些本来可以附着在我们身上的深紫色毒气居然在南宫蒲来到的那一刻突然告别了燃起的方向,纷纷背对着我们向相反的方向徐徐蔓延。
我看被南宫蒲捧在双手的东西形如一枚具兽的牙齿,便向南宫蒲问道:
“这个东西难不成是某种怪兽的牙齿?”
南宫藜摇头道:
“它的确是一种大型生物身上的一部分组织,但并非牙齿,而是犄角。”
我:“犄角?谁的犄角这么给力?”
南宫藜:“大概率是通天犀的,毕竟在我的认知当中也只有它的犄角可以化解百毒。”
我:“我去,我想起来了,卤会楼,你还记得吗?那里有一座桥,石拱桥!”
虽然我说话语有些抓不住重点,但南宫藜还是猜出了我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于是她说道:
“我知道,那桥上确实有很多犀牛形状的石雕,你是想说,这通天犀角也许就是那座楼原本就保管有的,对吧?”
我点点头,忽然感觉双脚震得厉害,没过多久,这种震动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就连我的身子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晃动起来,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带着强风冲我们迎面相冲而来过后。
我感觉自己正在往身后飞去,接着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揉着身子站起时,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百会殿外。
等满目白色尘埃落定之后,我重新找到了南宫兄妹,至于宁子初和他的队员们,则一个个从废墟当中的缝隙里艰难的爬了出来。见我们返回殿外,凌妙然和李木兰、李凤桐叔侄连忙上前与我们重新会合。再看那毒闻改,此时的她正在小心翼翼的将还睁着半只眼睛的李沁春轻轻放在地面上,当她转身看向我们时,我们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所震惊的瞠目结舌。
只见那毒闻改又一次变化了身形,只是这一次,她的肉体并没有出现第三次“发育”,而是完全颠覆了性征,转而变成了一副男性躯体,那躯体个头高挑,长发及腰,样貌看着应该在三十多岁到四十岁之间,其长相无论是脸型还是五官都是一副西域模样,但在眉宇之间又带着一抹汉人风华。
“他不是毒闻改”,南宫藜说道:
“他的心跳声与刚刚毒闻改的完全不一样,听着更古老,也更有力。”
宁子初走上前冲那男人大胆的问道:
“你是谁?”
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那略有些凌乱的肉红色长发,在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后,他似笑非笑的对我们介绍道:
“我吗?噢,我想想,嗯,我叫阿拉穆汗,汉姓姓沐,栉风沐雨的沐,叫做……噢!我想起来了,叫做沐青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