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记，我们这就回驻京办吗？还是您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周凡跟在周永安身后，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脚步，轻声问道。他注意到周永安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文件夹，指节都有些发白。
周永安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中纪委办公大院的门牌，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先回去再说。驻京办那边的情况，我心里还没底。”他说着，加快脚步走向那辆黑色红旗轿车，拉开车门时，指腹在冰凉的金属把手上顿了顿，“而且我总觉得，那边的水，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深。”
“好，那我们立刻出发。”周凡连忙上车，侧身对前排的驾驶员吩咐道：“去鲁省驻京办，尽快。”
驾驶员应声“好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打，引擎发出一声沉稳的轰鸣。车子平稳地驶出大院，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周永安靠在后排座椅上，却没有半分放松。他将文件夹放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在封面上划过——王岐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各省驻京办的审查任务像座大山压在心头。他抬眼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眉头拧得更紧了：驻京办那个假保险柜背后藏着什么？董家成的效率高得有些反常，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所图？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里翻腾，让他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愈发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复杂严峻的局面，越容不得半点疏忽。
“起风了啊，京都的这次风有点大啊。”身穿貂绒皮大衣的年轻男子站在湖心亭的栏杆边，指尖夹着的雪茄燃着猩红的火点，寒风卷着烟灰扑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掠过楼下人来人往的马路，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裹着化不开的忧愁，“周永安要查各省驻京办了，你立刻安排我们的人，连夜撤出驻京办，滚出京都。”
站在他身后的王运弓着腰，像只受惊的鹌鹑，高档西装的领口被风吹得歪歪斜斜。他是江南省驻京办主任，此刻却大气不敢出，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张少，底下人昨晚就开始撤了……只是他们都是当年从大学里精挑细选的，好多人在京都置了家业，这突然要走……”
张饶猛地转过身，皮大衣的下摆扫过栏杆，发出“哗啦”一声响。他弹了弹烟灰，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损失？按市价三倍补。”顿了顿，又补充道，“用海外账户走，别留下尾巴。”
“是是，我这就去办。”王运连忙点头，额头上沁出细汗——他比谁都清楚，这些补偿不过是安抚，真正的大头早被上面吞了。可他不敢说，只是小心翼翼地抬眼，“张少，我的身份……恐怕已经藏不住了。下一步……”
张饶从怀里掏出个牛皮信封，扔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澳国那边给你备了个酒庄，带个小超市。”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天气，“只要你不作死，这些足够你们全家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王运眼睛一亮，连忙捡起信封，手指都在发颤，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谢谢张少！属下必定肝脑涂地，不忘您的恩情！”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后退，直到退出亭子，才敢转身要走，又猛地想起什么，回头道，“张少，要不要借着这次机会，让其他省市的人给周永安找点麻烦？”
张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你有这心思，也算没白养你。”他挥了挥手，“带着家人赶紧滚吧，国外好好待着，别再回来。”
“哎，谢张少！”王运如蒙大赦，转身快步溜走，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越来越远。
亭子里刚安静下来，一个穿黑色皮衣的壮汉大步走来，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家伙。“张少，这王运……留着？”他声音粗哑，眼神狠戾。
张饶望着王运消失的方向，忽然笑了，那笑容在寒风里透着几分诡异：“让他活着。”他弹飞手里的雪茄蒂，“一个活的叛徒，比一具尸体有用多了——周永安要是查到他，说不定还能牵出些‘意外之喜’呢。”
黑衣男子愣了愣，随即点头：“明白。”说完，悄无声息地退到亭子阴影里，像尊沉默的石像。
风更紧了，吹得湖面泛起细碎的浪。张饶拢了拢皮大衣，眼神阴鸷地望向鲁省驻京办的方向——周永安？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掀翻这盘棋。
“头，各个省市的驻京办那边，似乎都有一些动静了。”赖文才站在周永安身后，目光紧盯着宾馆门前频繁移动的车辆，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警惕。他的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对讲机上，指腹微微发紧——风雨欲来的气息，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周永安眉头紧锁，指尖在窗沿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让周凡主任带着北苑的人去吧，这个工作只能辛苦他们了。”他语气严肃，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困惑，“我实在想不通，这些驻京办的干部，怎么就为了那点蝇头小利，甘愿出卖国家的利益？”
“头，说到底，还是贪念在作祟。”赖文才转过身，看着周永安紧绷的侧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他跟着周永安看见来了太多因贪念坠入深渊的人，明知是火坑，偏要往里跳。
周永安缓缓摇头，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国家给他们的待遇，已经够丰厚了。房子、车子、体面的工作……他们到底还贪什么？”他想起那些在基层苦苦挣扎的百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这心思，或许只有他们自己说得清。”赖文才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人性的复杂，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道尽的。
周永安沉默片刻，终于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果决：“你去吧，开始收网。让周凡主任多辛苦几趟，你也带些人手过去协助，务必小心，别出纰漏。”说罢，他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保证完成任务！”赖文才立正站好，敬了个不标准却格外郑重的礼，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声音里，有失望，有痛心，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