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只剩下周永安一人，他指尖在“驻京办”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纸页边缘被捻得发毛。月光透过窗玻璃斜斜照进来，与顶灯的光晕在纸页上交叠，映出一片模糊的光斑，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沉郁。他轻轻叹了口气，指节抵着太阳穴——打掉蛀虫容易，可那滋生腐败的土壤，盘根错节，哪是一朝一夕能挖干净的？
“是不是有点想不通啊？”董家成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轻响的推门声。他手里端着两杯热茶，径直走到周永安对面的沙发坐下，将其中一杯推了过去，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轻响。
周永安抬眼，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惊讶：“你没有带人去配合周凡主任的行动吗？”
董家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没有，周凡主任让我们留在这儿护着你。他说你动了人家的奶酪，保不齐有人要铤而走险，派人来搞你。”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在京都这地界，你知道的，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着十几个厅部级。何况你这次一下就要动三十多个呢。”
周永安猛地一怔，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热水溅在指腹上也浑然不觉。董家成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不是不懂京都的复杂，却没料到驻京办这潭水，竟深到这种地步。
“这话是不是挺惊人？”董家成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抽出两只烟，递给周永安一支， “你离开京都太久了，不知道这些驻京办的干部，平日里是怎么跟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他们看着是地方派驻，背后牵扯的关系网，比你想的密多了。”
周永安缓缓回过神，指尖在发烫的杯壁上轻轻摩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或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话虽轻，却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沉重——这场仗，远比他预想的更凶险。
董家成没再接话，只是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神色，嘴角的笑意慢慢敛去。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提醒着什么。
“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周永安放下水杯，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轻响。他望着董家成，眼底的惊讶渐渐沉淀为凝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褶皱——刚才那番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对京都局势的轻视。
董家成忽然笑了笑，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带着几分岁月的痕迹：“可不是嘛。现在不比当年了，我们都四十了。”
“是啊……”周永安轻声应道，语气里带着些微怅然。记忆里那个在训练场上跟董家成抢馒头的少年仿佛还在昨天，转眼已是肩负重任的中年人。
董家成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递一支给周永安，自己叼起一支点燃，烟雾在他眼前缭绕。“那时候咱们再闹，也是自家兄弟的事。”他吸了口烟，语气沉了下来，“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另一股势力，是敌对的势力。你在鲁省查的那些事，我们早有耳闻，可迫于局势，只能在各自的岗位上盯着，没法伸手帮你。”
他说着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走进一名警卫，手里捧着一条包装素雅的烟。董家成接过来往茶几上一放，凑近周永安压低声音：“今晚怕是有不少人要睁着眼到天亮，咱们歇不了多久。这烟……是我从三叔那儿拿的，你放心，绝对没问题。”
周永安看着那条烟，忽然笑了，眼角的疲惫淡了些：“你这毛病还是没改，偷了三叔的烟，倒说得理直气壮。”
“这哪叫偷？这是三叔奖励我的。”董家成顿时有些慌乱，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闪烁着避开周永安的目光，“我三叔身体不好，三婶早不让他抽了，我这是帮他‘清理库存’，拿来跟你分着抽，算不得偷。”他嘴上辩解着，耳根却微微发红——那烟盒底层藏着的纸条，可不能让周永安现在发现。
周永安哪会没察觉他的异样，却没点破，只是拿起烟盒掂了掂，笑道：“行，算你有理。不过先说好了，回头得跟三叔说清楚，免得他又念叨你。”
董家成连忙点头，借着点烟的动作掩饰住眼底的紧张，心里却暗自盘算：等今晚的事了了，这烟里的东西，才能真正派上用场。办公室里的烟雾渐渐浓了些，冲淡了几分凝重，却掩不住两人眼底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有些话不必说透，有些事，得共同扛着。
“驻京办那边，我们的人撤回来了吗？”范宇站在办公室窗前，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也泛了白。窗外的夜色像墨一样浓，他的影子被顶灯拉得歪斜，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慌乱。
电话那头传来马飞压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范主任，安排的三个人已经在路上了，您放心，他们……他们不会有事的。”顿了顿，马飞的声音更急了，“驻京办被盯上了，通话不能长，我先挂了！”
“等等！”范宇急忙喊道，“你自己注意隐藏，千万别暴露！”
“知道了！”马飞匆匆应着，电话“咔哒”一声挂断。
马飞捏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他快步走到走廊尽头，贴着墙壁仔细听了听，确认周围没人，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照得他脸色发白，他紧走几步，掏出钥匙抖着手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闪身进去。
还没等他在办公椅上坐稳，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你是江南省驻京办主任马飞？”周凡带着几名身着便衣的男子走进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马飞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放下手中的文件，挤出一丝笑：“是我。各位是哪个单位的？有什么事吗？”他的腿肚子在桌子底下微微发颤，却努力挺直了脊背。
“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周凡摆了摆手，身后两人立刻上前。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马飞猛地站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文件柜，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想挣扎，可那两人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箍住他，任凭他怎么扭动都纹丝不动。
“放开我！我是江南省驻京办主任！你们无权抓我！”马飞急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变了调，拼命扭动着身体。
周凡皱了皱眉，眼神一冷：“用袜子堵上他的嘴。”
一名男子立刻弯腰脱下自己的袜子，马飞还想嘶吼，那带着汗味的袜子已经塞进了他嘴里，只留下“呜呜”的闷响。他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恐和不甘，却被两人架着，像拖死狗一样往外走。办公室的文件散落一地，台灯被撞得歪在一边，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