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前面便是大云寺……”
乐亭县杨各庄,骑在马上的范继忠指着前面不远,稍显灰败的一片寺宇对着韩林道。
“嗯?”
韩林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都说了多少遍了,传教的时候,要称职务。”
“是!头续!”
“那闻香教,哦不,我教乐亭的领房头行就在里面?”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韩林哑然失笑:“倒还真是会找地方。”
大云寺。
始建于金大定年间。
其时乐亭县的县治还在这里,因此相距不远的大云寺鼎盛,然而后来滦河改道,乐亭县治不得不迁移到现在的位置,大云寺的香火也就渐渐稀落了起来,虽然数百年间,大云寺不断翻修,仍难免败落。
如今,这佛门清修之地,反而成为了藏污纳垢之所。
谁又能想到呢,这大云寺竟然成为了闻香教的一个据点,而大云寺的住持,更是闻香教管辖一县之地的头行。
不过闻香教本身的教义就杂糅了佛教的各种教义,与其天然接近。
两个多月以来,打入闻香教内部的韩林职位升得的飞快,在收了十个人入教以后,便成为了领众,而最近他又发展了五六十个人,更是一跃成为了头续。
当然,这五六十个人,不是情报司的人,就是亲卫。
为了做得更逼真一些,韩林甚至在离乐亭营不远的吴家林村设了一个他自己的据点,时常装模作样的进行集会。
而范继忠则暂时脱离了亲卫的队伍,成为了这个据点的……领众站长。
当然这些职位也不是凭空就落在他脑袋上的,而是进行了一番信仰充值。
短短两个月时间,韩林就充值了足足二百多两银子。
这让韩林不由得感叹,氪金,就是快啊!
闻香教每逢三、六、九日都会举行集会。集会有大有小,大的就如同上次在北连店那样一般,由总引、掌经等大头目领着,不过有一定的准入门槛。而小得则由领众、头续领着,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充值信仰,一文两文不嫌少,百八十两不嫌多。
这些收敛上来的钱财,各级都会按照比例瓜分一部分,剩下的绝大部分都上缴到了总会。
直到现在,韩林连闻香教的总会的门冲哪儿开都不知道,就连这闻香会在乐亭的区域大据点,韩林也是第一次知道,往常的香火银,都是有专人上门来收。
得益于出色的工作成绩,韩林成功地吸引了闻香教在乐亭的大头目,也就是头行的注意,前几日,有人秘密造访范继忠所在的据点,言称头行要见他们这儿的头续,叫他们亲自解银到乐亭大云寺。
大云寺在杨各庄的西北,与他们之前所去的北连店相去不过六里地,中间隔着一条小河,由于地处比较偏僻,此时的官道上,除了范继忠和韩林以外并没有什么人。
韩林挠了挠嘴角,用松香黏着的胡子让他有些发痒:“家伙带着呢吧?”
范继忠点了点头:“带了。”
“那就好,一会机灵点看我眼色行事,要是有异,咱俩就直接杀出来。”
“属下必护大人周全!”
韩林抬手在他脑后扇了一巴掌:“叫他娘的职务!”
“是,头续!”
范继忠用近乎于崇拜的眼神看着韩林。
最近毛文龙的死讯闹得沸沸扬扬,别人可能在意的是这位大官怎么说死就死了。
而范继忠则不一样,他在乎的是,他眼前的这位大人,乐亭营守备韩林,指定会点啥。
之前从北连店回来,韩林就在其公事房内给诸人展示了一番“斩纸显血”的神迹,而后更是说毛文龙“凶多吉少”,当时所有人都不信。
那可是堂堂一品大员,在东江镇宛如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谁能杀得了他?
然而短短两个月以后,这位只手遮天的大人果然死了,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位大人“方”的。
韩林不知道他这位亲兵的副把总正在脑中不断脑补他,此时的他正在打量眼前不远的大云寺。
通往大云寺的小道上长满了杂草,道路尽头,残破的楼宇依稀可辨当年的盛况,只是如今的断壁残垣,让人看起来反而有些阴森森的。
两个人牵着马来到庙门前,左右看了看,韩林屈手用手指在庙门上富有节奏地叩了叩,没等多久,庙门后便传出了脚步。
“吱呀”一声,庙门只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是个年岁不大的小沙弥。
略微看了看韩林和范继忠二人,那小沙弥将门半开,在门内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以后问道:“二位是猪,是来上香呢?还是来听禅?”
“自然是来上香的。”
“不知上的是什么香?”
“上的白香。”
韩林拍了拍马上驮着的褡裢,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那小沙弥莞尔一笑:“是林施主否?”
“正是。”
韩林面不改色,看来对面应该早就打好了招呼,就等着他来了。
为了掩人耳目,韩林自然不会用自己原本的姓名,而是倒了过来化名林寒,与此同时,他的身份也变为了,一户能信得过的缙绅家的旁支子弟,在打了招呼以后,他倒也不怕有心人去查他。
“两位施主,请……”
小沙弥侧过身对两个人道。
迈步往里走没多远,两个人就被四个五身体强壮的和尚给围了起来。
“哎呀呀!俺来上白香,你们这是作甚?”
看着几个人,韩林捂紧了怀中抱着的褡裢,哆哆嗦嗦地对那几个人道。
其中一个和尚冷着脸上来,一伸手:“你上香便去上你的香,不过佛门重地见不得刀光,身上的家伙这便卸了吧。”
“嗨,多大点事儿,我还以为要抢我白香呢。”
韩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将褡裢往身后一甩,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短匕:“给你,不过一会出来,你可得还我,这可值不少银子呢。”
范继忠也将身上的家伙一并交给了对方。
那壮硕的和尚又对两个人的身上摸了摸,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自然也发现不了什么异样,因为异样就在靴子的底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