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部特护病房。
楚子航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却发现动弹手指依旧疼痛。
模糊的视野里，有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枕在他的病床边。
他眨了眨眼，视线里跳动着细碎的光斑。
那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散落的黑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肩膀，还有压出红印的侧脸。
一种奇怪的熟悉感突然击中了他。
就像暴风雨夜站在堤岸上，被突如其来的浪潮打湿裤脚，温暖又咸涩，带着某种遥远的、被刻意遗忘的气息。
“夏......”
一个音节卡在他的喉咙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这个名字，就像不知道心脏为什么突然跳得这么急，监测仪的滴答声也变得密集，吵得他太阳穴嗡嗡地疼。
消毒水的气味久久不散，还有……
“诶？！师兄你醒啦！”夏弥猛地直起身，眼睛亮得像是点燃的黄金瞳，但很快又因为疲惫眯了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顺手抹掉嘴角不存在的口水，“感觉怎么样？能认出我是谁不？ ”
“这里是....”楚子航的声音沙哑。
“卡塞尔医疗部 VIp 套房，专供 S 级伤员使用哦。”
夏弥伸了个懒腰，“顺便一提，你已经又睡了一百零八个小时，再不醒我都要考虑用童话故事里的方法了，比如王子的吻什么的。”
楚子航陷入沉默，目光缓缓扫过病床两侧，最后落在夏弥脸上。
“我的刀....”
“断啦。”夏弥的声音轻了下来。
她弯腰从床下抽出一个深蓝色的布包，动作小心得像在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在这里，断成两截。”
解开布包，断裂的刀身在白炽灯光下仍泛着清冽的光，刀柄处的缠绳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断口处的雷电纹路像被扭转过一样。
“我问过装备部了，那群疯子说....”夏弥的声音卡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眨眨眼，“说再生金属锻造的刀虽然伤了可以恢复，但断了就没法修了。”
楚子航静静地注视着断刀，黄金瞳里的光芒一点点暗了下去，像是烛火被风吹灭。
他伸手轻轻触碰刀身的断口，指腹在锋利的边缘停留。
这把陪他斩过死侍、屠过龙族的刀，现在安静地躺在那里，和他一样伤痕累累。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
楚子航沉默地尝试撑起身体，却被一阵剧痛阻止，他低头，看到胸前缠绕的绷带。
绷带下传来阵阵钝痛。
他慢慢的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巨龙的血盆大口，断裂的村雨，崩塌的白塔，以及...夏弥在港口上空施展的风暴之眼。
“你救了我。”
这不是疑问句。
“是是是，但是别乱动啊。”
夏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的内脏差点被震碎，要不是我及时用风王之瞳把你从屋顶卷到海面上，你现在就该在太平间躺着了。”
这话让楚子航的黄金瞳微微闪烁，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本该有龙化后的鳞片痕迹。
……
“诶，大哥，你现在可是个香饽饽诶，”夏弥托着腮帮子，“是个人都想来给你扎一针。校董会那帮人带着抽血设备在医疗部转悠好几天了。”
楚子航收回手，一言不发，这反应反倒让夏弥忍不住凑近了些。
“喂，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比如谢谢救命之恩之类的？”
“谢谢。”
“……太敷衍了吧！”夏弥鼓起脸颊，“我可是三天没合眼诶！你知道那些医生多难缠吗？还有护士长，非说我的陪护姿势会影响你康复...”
楚子航静静地看着她喋喋不休的样子，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种海潮般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努力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喂。”夏弥似乎有些惊讶，眼睛亮晶晶的，“你该不会是在感动吧？”
楚子航：“......”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
这时，走廊又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咯吱。”
病房的门被一只手推开，昂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看来我们的屠龙英雄很得学妹的青睐啊。”
一身西装的昂热站在门口，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目光在夏弥和楚子航之间扫了个来回。
夏弥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假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啊……校长好！副校长好！既然你们来了，那我这个无关人士就先撤啦！”
她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三四天没睡好，我得回去补个美容觉....”
副校长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咧嘴一笑：“小姑娘挺能熬啊，要不要来点提神饮料？”
“不了不了！”夏弥连连摆手，一边往门口溜，“我怕喝完直接进IcU，和师兄当病友。”
她冲楚子航眨眨眼，“记得欠我一顿饭啊！”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
昂热走到病床边，随手拉过夏弥刚才坐过的椅子坐下：“感觉如何？”
楚子航试图坐直身体：“可以行动。”
“躺着吧。”昂热按住他的肩膀，“你这次可是把施耐德吓得不轻。”
他看了眼副校长，“尤其是某些人看到你龙化后的照片，差点以为我们要培养新一代龙王。”
很快，副校长也凑了过来，酒气扑面而来，“小子，你到底从哪学的那个？别告诉我你是自己顿悟的。”
“什么？”楚子航略带迷茫。
“就是你用的暴血秘技，造成你龙化的那个。”
昂热靠在病床边上，手指轻轻敲击着金属扶手，“关于它的事，我需要知道全部经过。”
楚子航微微颔首：“去年九月，我和林离在狮心会档案馆二楼暗格里发现了一份残缺的手稿。是用古希伯来文混古英文记载的，很多关键段落都已经模糊不清。”
“什么？”副校长猛地呛了一口酒，“我居然没搜干净？那破档案馆我从上到下翻过几遍。”
“你个老家伙办事就这么不牢靠，我就不该让你去干。”
昂热脸色无奈，抬手示意副校长安静，继续问道：“林离也看过那份资料？”
楚子航点头：“就在他就任狮心会会长那天，是他发现的，我完成翻译和总结后，将译本交给了他。”
“嗯。”昂热摸了摸下巴。
副校长吹了个口哨：“残缺的文件就能练到这种程度？你小子比我想的还疯。”
昂热沉吟片刻：“现在校董会盯上你了，他们可能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我明白。”楚子航直视昂热，“需要我做什么？”
“好好养伤。”
昂热笑着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装，“顺便想想怎么应付那个等你请吃饭的女孩。”
很快，门外传来夏弥隐约的喊声：“我听到啦！校长你为老不尊！”
副校长哈哈大笑，昂热则优雅地耸了耸肩，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病房，只留下楚子航一个人望着天花板，默默思考“请吃饭”这个比屠龙更复杂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