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魂魄魄的事情子慕予想起来就头疼。
这个世界怎么那么多怪物，总想方设法将人好好的灵体拆得七零八碎。
老道士武灵子曾言，人有三魂七魄，而阴兵没有三魂，只有尸狗一魄。
「断山河」有意识有感知，还有强悍的攻击能力，比起牛脸怪物少了语言，或许还少了些逻辑与思辨，它们的综合能力都很强，与她接触过的古板一根筋的阴兵截然不同。
「风雪谷」已经存在四百多年，按照她理出来的时间线，那时庄穹还没成为神皇。
“庄穹为什么要这么干？就为了封存一段记忆？”子慕予奇道。
云熠神色一黯，随后冷笑：“为「风雪谷」压阵只是顺便的事。他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怕死。”
子慕予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已经明显影响了她的生活，知道的信息多一些总不是坏事。
枪垂了下来，依旧握在手里。
“从很早开始，我就怀疑他对自己用了「裂神术」。所谓裂神，并不是将三魂七魄各自分开，而是将三魂七魄均分好几份。在鸿蒙渊的《太虚神传》里，灵体只要三魂七魄俱全，就算弱些，也有重生之机。阴狩你见过了吧？”云熠问子慕予。
子慕予心想：阴狩？是指那个牛脸怪么？
云熠已继续道：“十个肖灵，各自留了一魂或者一魄，重新组成可以共用的三魂七魄。庄穹承诺他们，以后可以据此帮他们夺舍重生。”
原来如此！
子慕予目光一闪：“用拼接的魂魄，或者分份的魂魄，真能重生吗？”
“从没有人做到过。这种事只存在传说中。”云熠道。
“那庄穹怎么敢这么做？若是没有实践的基础，他怎么敢承诺阴狩，还将「裂神术」用到了自己身上？”子慕予疑道。
“这也是我思虑了许久的事。他凭什么认定此处一定有生路？”云熠轻轻蹙眉。
在鸿蒙渊，除了自己的「生生不息」，再无办法能让人重生。
可是他对庄穹，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又怎会如他所愿助他重生？
云熠的目光虚虚落在半空某一点，瞳孔深处的光明灭不定。
“若「断山河」的行为都是出自庄穹的意志，那庄穹为什么要杀我和丰俊朗？”子慕予出声问。
云熠看向她，目色幽邃。
良久，他才道：“你们是闯阵者，「断山河」是压阵剑，它要杀你们不奇怪。”
“这么简单？”子慕予半信半疑。
若真这么简单，云熠先前特地主动提及这个问题岂不显得多余？
许是知道子慕予不好糊弄，云熠道：“也可能是因为丰俊朗身上的「诛识砂」。它是以我鲜血种出的禁制。而你与丰俊朗之间还有「续红尘」，所以你也会受此禁制的影响。「断山河」应该是从你们的血中嗅出了我的痕迹。”
“所以，你的意思是，「断山河」想杀的人，其实是你。”子慕予道。
云熠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你应该知道了，「断山河」开剑锋，是用我的血。此剑自始至终，饮过的血就只有我一个人的。庄穹把它镇在此处，应该是料定我一定会来。”
“可是你没来，却让我来了。”子慕予眸里闪过一抹精光。
一个「让」字，令这句话蕴含了很多意思。
他们明明在好好赶着路，结果莫名其妙遇见了「风雪谷」、牛脸怪，还有那个奇特的图纹。
如果没有龙泉县那段经历，这是子慕予第一次看见这个图纹，她不知道这个图纹代表着什么，或者没有云熠一次次令人百思不解的行为，引起了她的兴趣，她未必就会想尽办法一探究竟。
前因后果，环环相扣。
下棋者的痕迹，非常明显。
“我没有恶意。”云熠道。
这句话似是解释，似是默认。
“所以，神相如此大费周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子慕予握枪的手紧了紧。
云熠的目光落在子慕予身上，眼神里掺杂着许多复杂的成分。
似乎有许多无法言说的往事，厚重而稠滞。
这份厚重和稠滞中，浮着温柔而慈爱的微光。
这种慈爱里，带着一种类似赎罪般的虔诚。
子慕予心里咯噔一下。
她从没看见过这样的眼神。
就算在子明那里，也没见过。
她甚至有些不自在地扭开头，不敢再与云熠对视。
“我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看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云熠轻声道。
“然后呢？”子慕予强迫自己重新看向云熠。
“然后，做出公正的评判。”云熠道。
子慕予：“评判？我有什么资格评判什么？”
云熠定定地看着她：“评判，庄穹该不该死！”
子慕予挑眉：“评判一个死人该不该死，有什么意义？”
“如你所见，死的只是庄穹部分魂魄。他还在以某种方式，蛰伏在这世间某一处，等待重生。”云熠道。
“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有什么关系？”子慕予冷声道。
“若庄穹真能重生，他就是超脱这个世界规则的存在。你的枪，杀不了他。你甘心眼睁睁看着庄琬瑢有这样一个靠山？”
子慕予不为所动。
“若庄穹重生，先神洲将到处都是像阴狩这样的怪物，再无人族的立足之处。”云熠继续道，“三百六十仙族都未必存在。”
“所以，你想我做什么？”子慕予脸上看不出具体情绪。
“庄穹的魂魄肯定分散各处，还有不少像「风雪谷」这样的地方，这种地方我进不去。我需要你的帮忙。”云熠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子慕予抬起枪，“给俊朗解了「诛识砂」！”
“如果你觉得以上都是我的猜测，不足以让你信任，那我们就来做交易吧。你帮我捕杀庄穹的魂魄，我给丰俊朗解「诛识砂」。”云熠道。
“不够。是你杀了他的师父和父母。”子慕予道。
“我的誓言会永远作数。等你想杀我的时候，我绝不跑路。”云熠道。
“在我这里，发誓不值钱。”子慕予道。
云熠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垂眸压下眼底翻涌的暗潮：“予安以前也这么说呢。”
再抬眼时，眸中已经熨平所有波澜：“我现在虽不能解丰俊朗的「诛识砂」，但是可以提前付些利息。”
天穹骤然暗沉，云熠立在子慕予面前，衣袍翻涌似云浪。
他指尖轻抬的刹那——
一道雷笔直劈落，空气被电离出紫芒，在触及大地时分出金色的枝桠。
“哎呀！”有两道人影被雷电击飞，冒出浓烟，在半空划出一道圆弧，重坠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