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煜动了动右手的手指，指节僵硬地蜷缩了一下，却连一丝像样的力气都使不出。
这只手曾经能稳稳握住笔，写下娟秀的字迹；画出世间最美的风景。
能灵活地操持手术刀，救人于病痛；重塑新生与活力。
也能轻轻牵住穆小吉的手，走过山间的晨雾与别墅的长廊。
可如今，它什么都做不了了，吃饭、签署文件也要左手代劳。
他垂眸感受着那只不听使唤的手，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是穆小吉给的教训，为了他曾经犯下的错。
那时的争执与伤害像一根刺，不仅扎在穆小吉心上，
也化作了他如今身体上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有些过错，需要用漫长的时光来偿还。
客厅里，玄关处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江朔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地闯了进来，
书包随手往沙发边一扔，脆生生喊：“妈妈，我回来啦！大虫小鸡今天乖不乖呀？”
小岳暖暖一笑：“唉？臭宝回来了。不用你担心，弟弟妹妹可乖了。”
与此同时，江朔凑到两只婴儿床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妹妹的掌心，
半醒半睡的小鸡下意识的抓住了江朔的小手指，
江朔眼睛一亮，欣喜的晃了晃：“胖丫胖丫，今天有没有想哥哥呀？”
就见粉嫩的嘴唇，吐了吐小舌头，哼唧两声，就算回应了江朔的调侃。
小岳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语气里满是宠溺：
“臭宝啊，以后不可以叫弟弟妹妹‘大虫小鸡’吆？小爹爹听见会不高兴的。”
话音刚落，穆小吉刚好从厨房走出来，衬衫袖子挽起，露着半截手臂，轻松道：“小岳姐，洗手准备吃饭了。”
江朔猛地回头，眼睛一亮：“爸爸？你怎么回来啦？小爹爹呢？”
穆小吉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江朔回来了？在卧室休息呢。”
“小爹爹也回来啦？我去看看他！”江朔顿时兴奋起来，转身就往楼上冲。
“唉？你慢着点儿，用得着这么激动吗？”穆小吉无奈地摇摇头，语气里却藏着纵容。
江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卧室门口，先伸手理了理衣襟，又对着空气反复深呼吸，
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努力摆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才抬起小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指节落在门板上，发出“笃笃”两声，像他此刻怦怦直跳的心。
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请进。”他按捺住心头的雀跃，推门而入。
见江程煜静静躺在床上，便几步跑到床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那双有着跟穆小吉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忽闪道：“小爹爹，看到你回来，我好开心啊！”
江程煜眼底漫开一层温柔的笑意，缓缓起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宠溺道：“我也很想你。”
“真的吗？”江朔小声嘟囔，“我还以为有了弟弟妹妹，小爹爹就不疼我了呢。”
“怎么会？”江程煜郑重地看着他，“你们都是小爹爹最疼爱的孩子。”
江朔立刻眉开眼笑，手脚并用地爬上大床。“小爹爹，你见过大宝和胖丫了吗？”
江程煜被他这声“大宝胖丫”逗得低笑一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大宝、胖丫？哼哼，大家都这么叫双胞胎吗？爸爸有没有生气啊？”
“嘿嘿，不会呀！大家都在等你回来给双胞胎起名呢！”
江朔往他怀里蹭了蹭，“你现在回来了，有没有想到好听的名字给弟弟妹妹呀？”
江程煜经过刚才反思，挑眉道：“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你爸爸吧。
他学识渊博，肯定不负众望，一定能给弟弟妹妹想个好名字出来。”
“切，才不是呢！”江朔仰着小脸，一脸崇拜道：“我觉得小爹爹的学识，要比爸爸更渊博哦！”
江程煜被他这句童言逗得笑出声，抬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小鬼头，就你小嘴甜，这马屁拍的真叫个响啊！呵呵…”
江程煜发自内心的笑声，透过胸腔的震动传到江朔身上，在两人身体之间流转。
引得小家伙也跟着咯咯直笑，卧室里的空气瞬间被这暖融融的亲昵填满了。
“吆呵，这爷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穆小吉推门进来，刚好听见江朔的话。
江朔一时兴奋没管住嘴，脱口就道：“在讨论给大虫小鸡取什么名字好呢！”
穆小吉几步走到床边，瞬间眯起眼睛，双手往腰上一叉，
眼神“凶巴巴”地锁着江朔：“你小子有种别跑，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江朔吓得一缩脖子，忙转头看向江程煜，一脸惊慌：“小爹爹，我刚才说啥了？”
不等江程煜开口，他已经像只受惊的小猴子，“嗖”地一下从床上蹿起来，在房间里绕着圈逃窜。
“小爹爹，救命呀！爸爸好凶呀！”
穆小吉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笑骂：“臭小子，给我站住！看我不撕烂你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江程煜靠在床头，看着这对父子在房间里你追我赶，
江朔的笑声像银铃一样脆，穆小吉的骂声里全是藏不住的宠溺。
暖黄的灯光在卧室四周穹顶斜斜照过来，落在他们身上，既幸福又充满了暖意。
他脸上漾开笑意，眼底的沉郁像是被这鲜活的热闹彻底驱散了，只剩下满溢的温柔与安宁。
江朔见穆小吉撑在床边气喘吁吁，赶紧刹住脚步，隔着几步远赔笑：
“对不起老爸，我真不是有意的，就是叫习惯了，嘴一秃噜就出来了。
大不了我晚上不看新闻股市了，陪你一起翻古文典籍找名字出来，
你别追了，再跑下去，你这腿脚吃不消的？你先休息一下，缓一缓；
我下楼找奶奶吃饭去啦，拜拜！”话音未落，人已经像泥鳅似的溜出了房门。
江程煜下床起身走到穆小吉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
让他坐在床沿，温声道：“小孩子心性，调皮了些，你何必跟他较真？
他这么咋咋呼呼的，可见心里多疼那对双胞胎，要不是一回家就逗他们玩儿，哪会有小字号出来。”
穆小吉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内疚，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把那句“你真的不介意吗”问出口。
他知道江程煜一向疼孩子，尤其是江朔，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可江朔刚才那番话，终究带着点孩子气的随意，他怕江程煜得知双胞胎是自己亲生的，心里会觉得不舒服。
江程煜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伸手轻轻扶上他的肩膀，笑着安抚道：
“别想太多。孩子们在一起打打闹闹，才像个家的样子。
以后 这样的戏闹会很常见的，你总不能天天追着他们跑吧？”
穆小吉望着他眼里坦荡的笑意，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就散了，
他低头笑了笑，嘟囔道：“这臭小子不学好，回头非得拿本《礼记》，
给他抄个千遍万遍，学学规矩，治治他这口无遮拦的毛病。”
江程煜被穆小吉孩子气逗的破涕为笑，坐在他身边，听着他带着点嗔怪的抱怨，
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揉搓了揉搓，掌心传递的温度，让穆小吉心头暖的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