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泉州府,晋江县的府衙,灯火通明,大佬云集。
此时此刻,整个大堂内的气氛,看上去有点诡异啊。
左侧的女真诸将,一个个满怀激动,眉开眼笑,跟吃了蜂蜜屎似的。
右侧的汉人文臣武将,则是一个个低头顺眉,低头数蚂蚁,乖巧的不得了。
是的,左侧的女真人,对攻打厦门本岛,还是信心十足的。
去年,郑氏海逆,一场北伐大战,彻底露了底,裤衩都丢完了。
水师很不错,横行无忌,陆军拉胯,一推就倒,更没有骑兵精锐。
反正,福建的清军,准备了半年。
到时候,只要准备足够的战船渡马船,趟过海峡,登陆厦门本岛。
上面的郑逆,就是砧板上的肉,里面的金银珠宝,都是满人的菜。
要知道,十年以前,打下厦门岛,清军就劫走了几百万金银。
现在,经过十年的发展,上面的金银,那就是一个恐怖数字,少则上千万啊。
右侧的汉人,则是忧心忡忡,又不敢反驳。
毕竟,上面的达素,是鳌少保的心腹,更是朝廷册封的安南将军,大军的主帅。
李率泰,刘汉祚,黄悟,马得功,施琅,是真的担心啊。
他们这帮人,在福建十几年,每逢海战的时候,被郑逆摁在海面上摩擦,自然知道厉害。
别看,这个厦门海岛,周边的海峡,看上去很窄。
陆地上,最窄的地方,仅有10里不到啊。
但是,账目上,真正的海战,并不是这么算的。
毕竟,清军的水师,都是躲在海港里,距离厦门本岛,那就远了。
最近的海港,也得有20多里,更远的海港,就是几十里。
清军只要出港口了,厦门本岛,周边岛屿的郑逆水师,就会闻风而动,扑杀过来。
更何况,上面的达素,已经疯了。
竟然敢下令,三日不封刀,等同于屠城令啊。
要知道,厦门距离广东,也是很近的,仅仅300余里左右。
真要是打下来了,或是厦门被屠城了,传到了广州城。
不出意外的话,广东的明贼,肯定要冲上来报复。
现在的明军,可不是以前的明军啊,也是动辄砍头剁首,京观景观,杀人砍人的高手。
不信回头想,朱明皇帝饶过谁。
吴三桂,多尼,尚书,卓布泰,洛托,阿尔津,伊尔德,祖泽润,爱星阿,李栖风等待。
一个个尸首分家,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他们也不急,进攻厦门,估计还要等上个把月时间,到时候再看看吧。
“咳咳”
大堂主位上的达素,轻咳两声,信心满满,他可顾不了那么多。
紫禁城的皇帝,太皇太后,四大辅臣,也都等不及了。
必须趁着,西南朱家贼,无暇分心福建的时候,尽快搞定郑逆海盗。
“好了”
“诸位大人,将军”
“今天,是咱们来到泉州,第一次军议”
“现在,开始吧”
“都说一说,别装哑巴了”
说完后,这个老狐狸杀胚,还特意瞟了一眼右侧。
心中暗道,你个靖南王,就别装哑巴了。
他可不是爱星阿,攻打梧州府的时候,顾忌尚可喜和耿继茂,顾忌重重。
手握一万女真精兵,有足够的实力,去收拾这帮不听话的军阀武夫。
“蹬蹬蹬”
话声刚落,左侧的女真将校队列,就走出了一个大将。
不出意外,就是为首的索浑,这个镶白旗的满洲都统。
眼高过顶,斜眼看着右侧的汉人武将,一个个都是低头怂腰,话都不敢说。
酝酿冷笑了一会,才抱拳行礼,目光炙热的看着达素,满怀激动的说道:
“启禀大帅”
“什么时候能动身,南下同安?”
“或是,什么时候外海进攻厦门?”
“将士们,来了福建半年,头发都等白了”
、、、
说罢,这个两鬓斑白的索浑,头颅高昂,还特意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没错的,能做到满洲都统的人,肯定都是百战老杀将,索浑就50岁了。
这个家伙,能在达素面前,如此的坦然自然,肯定也是关系匪浅。
他这个镶白旗的满洲都统,看上去,跟上三旗镶黄旗,没啥子关系。
但是,索浑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遏必隆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兄弟。
两兄弟,都是开国五大臣额亦都的亲儿子,索浑是第十五子,遏必隆是第十六子。
遏必隆的嫡母,是和硕公主穆库什。
因此,遏必隆进入了镶黄旗,备受宠信,能做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四大辅臣。
同时,这也是能看出来,即便是女真人,也免不了人情世故。
达素是镶黄旗的大将,久经沙场,是鳌少保的心腹。
遏必隆,身为鳌少保的同盟铁杆,也会把自己的哥哥,推荐进来,去前线立战功。
“呵呵”
主位上的达素,看着强悍的索浑,毫不在意,呵呵一笑之。
是的,大家都是一个派系的,同盟利益关系,一荣俱荣啊。
反正,他们的上面,都有鳌少保顶着,都需要一场大胜,去挽救满清颓废的局势。
“这个啊”
“什么时候发兵啊”
“就得问一问了”
“靖南王,李总督”
“刘巡抚,还有海澄公了”
“本帅知道,将士们都急了”
“其实啊,本帅也心急啊”
“京城里的陛下,太皇太后,鳌少保大人,也是心急如焚啊”
“嘿嘿、、”
、、、
说罢,阴恻恻的达素,瞟了几眼耿继茂,又看了看右侧的汉人汉将,嘿嘿直笑。
打仗嘛,尤其是要打胜仗。
兵马是一方面,前线的后勤,兵械,才是重中之重啊。
前线的钱粮,是福建总督和巡抚负责。
战船,渡马船,那也是这两人,还有江浙的援军。
兵马嘛,旁边的耿继茂,就是这里的第二大军头,也需要他的支持啊。
但是,达素是有后台的,且非常的刚硬。
不但有鳌少保,还有老索尼,苏克萨哈,甚至是一堆宗室王爷。
没错的,他们都是满清的顶层权贵,当然清楚,如今的满人,太需要一场大胜了。
“呵呵”
听完达素的挑衅质问,低头的耿继茂,嘴角上翘,内心呵呵一笑。
他又不是主帅,更不是福建一把手,肯定不会背这口锅的,让鞑子急死算球。
“呃、、”
被点名的几个汉人汉将,同一时间,也是看向帅桌右侧。
发现坐着的靖南王,还是低着头,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们几个,瞬间也抓麻了,面面相觑,陷入无语中。
尤其是李率泰,这个铁杆汉奸,陷入两难之中啊。
靖南王,是堂内汉将的扛把子,态度不明,他也不好擅自出头啊。
历史上,这个耿继茂,此时还在广州城呢。
后来,达素要进攻厦门,满清就调耿继茂北上,增援福建的清军。
但是,这个老贼头,贼精的很,拖拖拉拉,走的无比缓慢。
走到半道上,听闻达素兵败了。
老辣的耿继茂,立马活了过来,直接掉头回去,屁都不留下一个。
现在,耿继茂提前逃到了福建,成为了福州的异姓王。
他要是闹别扭,或是不配合达素,那这个仗,就更不好打了。
李率泰家世深厚,后台铁硬,也不是傻子,更不会强出这个头,省的两头得罪。
“咳咳”
就在这时,右侧第二位,福建巡抚刘汉祚,却是不敢怠慢。
轻咳两声,缓缓的站出来,躬身行礼,稳稳的提议:
“启禀大帅”
“两天以前,傍晚的时候”
“常总兵的江浙水师,在港口外海,洋芝澳方向,遭遇了郑逆水师的伏击”
“经过一番冲杀,他们的船队,才冲进港湾”
“下官的意思”
“要不这样,让常将军先说一说,那天的战事”
“如此下来,大家对郑逆的水师,也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说罢,这个老狐狸,就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身材魁梧的常进功。
这就是文臣的德性,扯开话题吧。
上面的达素,是朝廷亲封的安南将军,又是鳌少保的心腹。
右侧的靖南王,前面的李率泰,也不是好惹的主。
就他一个巡抚,福建的地头蛇,出身很一般,仅仅是一个生员,狗屁都不是啊。
既然到了泉州,马上要打仗了,就先说一说打仗吧。
“嫩尼玛”
“文官没一个好东西”
祸及央池,被点名的常进功,脸色微变,心中大骂一句文官该死。
他浙江水师援兵啊,怎么变成了出头鸟啊。
当然了,他现在也是福建水师总兵了,算是福建官场一份子,跑不掉的。
二话不说,扑腾一声,双膝跪地,大声请罪:
“回禀大帅”
“末将该死,末将损兵折将”
“之前,末将的船队,都是凌晨,或是傍晚出发”
“从温州下来,沿途都是如此,就是为了躲避郑逆的围堵拦截”
“但是,末将也想不到啊”
“这都跑到港口外海了,最后几十里,竟然遭遇了郑逆的水师伏兵”
“大帅,你是知道的”
“末将的船队,都是江浙人,不熟悉这里的水文航道啊”
“更不清楚,洋芝澳下面,竟然躲着郑逆水师”
“否则的话,末将的船队,也不会丢掉几十艘战船,运输船,大几百的将士”
、、、
都是老沙场武夫了,上来就抱怨,推却自己的责任。
这都是老套路的,常进功也不能例外,反正借口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