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乌镇时,老人们依依不舍地回望那片水乡,而孙国华早已悄悄将下一站的惊喜藏在导航里。得知江雪他们前些天在上海时,只去了苏州市区游览了一天,都没去吴江,这次直接过去。
汽车沿着蜿蜒的公路前行,当\"木渎古镇\"的牌坊映入眼帘,岳母指着路边大片的枇杷林惊呼:\"这树上结的是小灯笼吗?\"孙国华笑着解释,正是江南特有的白玉枇杷,金黄的果子在绿叶间若隐若现,馋得小月月直舔嘴唇。
穿过石拱门,青石板路渐渐变得狭窄,两旁的老房子挂着褪色的酒旗。孙国华提前联系的三轮车师傅早已等候,几辆敞篷三轮车载着全家慢悠悠地穿梭在巷陌。车把上挂着的铜铃铛叮当作响,惊起檐角的麻雀,父亲伸手想要触碰掠过头顶的紫藤花穗,却不小心碰落几片花瓣,引得大家哄笑。
\"各位请看,这就是严家花园。\"三轮车师傅在一座朱漆大门前停下。孙国华掏出门票,搀着妈妈跨过半人高的门槛。园内假山叠翠,曲廊回转,一池锦鲤在睡莲间游弋。小月月举着导游手册当起了小导游:\"外公外婆,书上说这是乾隆六次下江南都住过的地方!\"岳母摸着太湖石上的苔藓感叹:\"东北的石头都是硬邦邦的,哪有这般温润。\"
晌午时分,孙国华带着家人拐进临河的老字号菜馆。老板端上白汤鲃肺鱼时,四位老人面面相觑——这粉白的鱼肉浸在奶白色的汤汁里,和东北炖菜的粗犷风格大相径庭。孙国华用公筷给每位老人盛汤:\"爸,这鱼要用塘鳢鱼配火腿、春笋炖足两小时,尝尝鲜。\"母亲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比咱北江的白鱼还鲜!\"小月月却被隔壁桌的枣泥拉糕吸引,江雪便去买了一笼,软糯的糕点裹着香甜的枣泥,吃得小姑娘嘴角沾满黑红的酱汁。
饭后消食时,孙国华带着大家走进一家百年缫丝坊。老师傅现场演示抽丝,雪白的蚕茧在沸水中翻滚,抽出的银丝细若游丝。岳母戴上老花镜凑近看,惊叹道:\"这比我织毛衣的线还细!\"店主热情邀请大家体验扎染,孙国华和岳父笨手笨脚地捆扎布料,结果染出来的蓝印花歪歪扭扭,倒是小月月随意创作的图案被店主夸赞有灵气,当场做成了手机袋送给她。
夕阳将天边的云霞烧得通红,余晖洒在河面,泛起粼粼金光。孙国华扶着父母和岳父岳母小心翼翼地踏上摇橹船,船身微微晃动,惊起了栖息在岸边芦苇丛中的白鹭,扑棱棱地飞向天际。船娘阿婆头戴蓝印花布头巾,笑容和蔼,她轻摇船橹,木船缓缓驶入河道中央,漾开层层涟漪。
小月月兴奋地坐在船头,脚丫悬空晃荡着,感受着河面吹来的微风,江雪在后面紧紧地保护着女儿。阿婆的木橹有节奏地划动,“吱呀吱呀”的声响与水流声交织,宛如一首天然的乐章。阿婆轻轻清了清嗓子,一首《太湖美》便从她口中流淌出来:“太湖美呀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
阿婆的嗓音略带沧桑,却格外婉转柔美,每一个字都像被江南的细雨浸润过,软糯绵长。歌声随着晚风在水面上飘荡,惊起水中嬉戏的鱼儿,又缓缓落入波光粼粼的河面,随着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岳母听得入神,轻轻跟着哼唱,尽管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父亲摘下老花镜,擦拭着眼角,喃喃道:“这曲子,听得人心里软软的。”岳父则微微眯起眼睛,背靠在船篷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要将这江南的暮色与歌声,一同收进心底。江雪掏出手机,想要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却又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沉浸在这如画的场景中。
孙国华挨着父母坐下,感受着船身的轻轻摇晃。远处,几艘渔船正缓缓归航,渔夫们的吆喝声隐约传来,与阿婆的歌声相互呼应。岸边的白墙黛瓦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边,飞檐翘角在暮色中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
歌声渐歇,阿婆的摇橹声依旧不紧不慢。小月月突然指着天边喊道:“快看!彩虹!”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夕阳的余晖中,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横跨天际,给这江南的暮色增添了一抹梦幻的色彩。全家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美景震撼,一时间,船上安静得只能听见水流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随着木船缓缓前行,暮色越来越浓,岸边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倒映在河面上,星星点点,如同洒落人间的星辰。孙国华看着身边的家人,心中满是温暖与满足。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唯有江南的晚风、悠悠的摇橹声,以及那飘荡在水面上的吴侬软语,成为了永恒。
船行至一座石拱桥下,江雪指着桥洞惊呼:\"快看!落日正好嵌在桥洞里!\"全家人急忙掏出手机拍照,孙国华揽着父母和岳父母的肩膀,将七张笑脸与这如画的景致定格在一起,孙文喜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
暮色渐浓,木渎古镇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笼。孙国华在民宿预订了临河的露台晚餐,桌上摆满刚从市集买的乌米饭、海棠糕。
小月月举着糖画在院子里奔跑,糖丝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岳父喝着当地的黄酒,突然哼起了东北二人转,江雪笑着用苏州评弹的调子接腔,两种截然不同的曲调碰撞出奇妙的和谐,惊得隔壁院子的猫竖起了耳朵。
夜深人静时,孙国华站在露台上望着河对岸的灯火。屋内传来老人们均匀的鼾声,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评弹声。这一天,有初尝美食的惊喜,有手作体验的欢笑,更有南北文化交融的温情。他知道,木渎古镇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已成为全家人记忆中最珍贵的江南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