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崔府。
“报——!”
凄厉的嘶喊几乎撕裂了凝重的空气。
一个浑身浴血、半边身子被烧焦的崔家护卫连滚爬爬地撞开正厅大门,扑倒在地,声音带着无尽的惊恐,“家……家主!完了!全完了!血焰卫……血焰卫全死了!被……被那李辰安一剑……一剑就……全斩了!贡院的火……火也被他用邪法冻住了!”
正厅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崔衍那张枯槁而扭曲的脸。
他端坐在象征家主权威的紫檀太师椅上,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下方,崔家核心族人、供奉高手济济一堂,却个个面无人色,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疯狂的气息。
“一剑?”崔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猛地将手中白玉狠狠砸在地上,价值连城的玉器瞬间粉碎!“废物!全都是废物!七名血焰卫!耗费无数资源!连他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父亲!那李辰安根本不是人!是魔!是妖!”一个中年男子惊恐地叫道,“我们……我们快走吧!留得青山在……”
“走?!”崔衍猛地转头,浑浊的老眼射出怨毒到极致的寒光,死死盯着那说话的儿子,“往哪走?!崔家千年基业在此!离了东凰,离了这祖宅,我们算什么?!丧家之犬吗?!”
他猛地站起身,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一种穷途末路的癫狂气势,指着门外贡院的方向,嘶吼道:“他李辰安再强又如何?!这里是东凰!是崔家的东凰!他敢动我?!他敢杀我这个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主?!他就不怕天下世家共诛之?!他就不怕朝廷震怒?!他那个小皇帝主子,敢担这个千古骂名吗?!”
他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反复强调着世家的尊贵与不可侵犯,声音越来越高,近乎咆哮:“去!把府库所有‘破罡弩’给我架到墙头!所有供奉,给我守住大门!启动祖宅最后的防御大阵!我倒要看看,他李辰安敢不敢踏进我崔府一步!敢不敢动我这千年世家的家主一根毫毛!他若敢来,老夫定要让他…………”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比贡院地火精爆炸更为沉闷、更为恐怖的巨响,猛地从崔府那两扇象征着千年荣耀、重逾万斤的紫铜包金大门处传来!
如同天穹崩塌!大地开裂!
整个崔府正厅剧烈摇晃!屋顶的琉璃瓦哗啦啦如雨点般砸落!桌上的杯盏碗碟瞬间跳起,摔碎一地!
“怎么回事?!”崔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疯狂的表情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门……大门……炸……炸开了!”一个刚从门外冲进来的供奉,脸色惨白如同金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中充斥着无边的恐惧,“他……他来了!就……就在外面!”
崔衍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无底冰窟。
他强作镇定,推开搀扶的族人,踉跄着冲到正厅门口,向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月光、火光、以及崔府内通明的灯火交织下,崔府那巍峨气派的前院,此刻已化作一片废墟!两扇象征着崔家无上荣耀的紫铜大门,连同两侧数丈高的厚重院墙,如同被无形的洪荒巨兽狠狠践踏过,彻底崩塌!断裂的铜木、碎裂的金砖、扭曲的钢铁构件混合着烟尘,堆积成一座巨大的瓦砾之山!
而在那片废墟之上,烟尘弥漫之中,一道身影,负手而立。
青衫依旧,纤尘不染。
正是李辰安!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崔府千年门楣的残骸之上,脚下踩着崔家煊赫的象征。
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露出那双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眼眸。
他的星眸,如同穿透了空间的距离,越过满院的狼藉与惊恐的人群,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正厅门口崔衍那张枯槁而惊骇的脸上。
没有言语,没有滔天气势的爆发。
但那无声的凝视,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如同九幽之下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崔衍所有的疯狂与侥幸!
“李……李辰安!”崔衍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他色厉内荏地嘶吼,试图用最后的骄傲撑起摇摇欲坠的威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我崔氏门庭!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老夫乃朝廷钦封的东亭侯!是传承千年的清河崔氏家主!你今日所作所为,是与天下世家为敌!是与朝廷礼法为敌!你……你就不怕……”
“怕?”李辰安终于开口了。
声音很轻,很淡,如同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但这声音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烙印在崔府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冰冷穿透力。
“本官斩的就是你这‘千年’!”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惊雷炸响!
李辰安动了!
他没有迈步,身体却如同失去了重量,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离地而起!
不是跳跃,而是真正的御气凌空!
青衫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决绝的轨迹,无视了下方那些如临大敌、张弓搭箭的护卫,无视了那些凝聚真元、准备拼死一搏的崔家供奉高手!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崔衍!
“拦住他!放箭!快放箭!”崔衍身旁的供奉高手发出凄厉的嘶吼。
嗡!嗡!嗡!
数十张闪烁着寒芒、专破护体真气的重型破罡弩同时震响!手臂粗的纯钢弩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泼天蝗雨,瞬间覆盖了李辰安飞掠的轨迹!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足以洞穿铁甲、射爆巨石的弩矢,在靠近李辰安周身三尺之地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流动的墙壁!箭头瞬间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然后被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弹开、震碎,化作漫天铁屑,簌簌落下!竟无一支能近其身!
“结阵!杀!!!”
几名气息雄浑的崔家供奉目眦欲裂,同时腾空而起,刀光剑影、拳风掌劲,凝聚着毕生功力,化作一片毁灭性的风暴,悍然轰向那道青影!
李辰安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并指,如剑。
指尖萦绕着一点凝练到极致的寒星,对着那片汹涌而来的攻击风暴,轻轻一点。
“破。”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那片凝聚了数名宗师级高手毕生功力的毁灭风暴,竟如同阳光下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溃散!那几名供奉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重重砸在厅内柱子上,骨断筋折,生死不知!
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所有阻挡,在那道青影面前,都如同纸糊的玩具,瞬间被碾碎!
崔衍脸上的疯狂与威胁彻底僵住,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眼睁睁看着那道索命的身影,无视了一切阻碍,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冰冷的、仿佛蕴含着九幽寒潭的眼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淡淡的、混合着贡院烟火气的清冽气息,以及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杀意!
“不!你不能杀我!”崔衍的理智彻底崩溃,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嚎叫,身体因恐惧而筛糠般颤抖,“我是崔衍!我是千年世家的家主!我……我崔家掌控东凰百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杀了我,你无法交代!朝廷不会放过你!陛下也保不住你!你……”
“聒噪。”
李辰安终于伸出了手。
不是拳,不是掌。
依旧是并指,如剑。
指尖那点寒星,此刻已凝聚成一道三寸长短、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剑芒!剑芒吞吐不定,散发着斩断一切生机、冻结万载岁月的恐怖归墟剑意!
金色剑气!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李辰安只是对着近在咫尺、满脸扭曲惊恐的崔衍,那枯槁的脖颈,轻轻一划。
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崔衍那充满威胁、疯狂咆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定格在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上,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似乎到死都不相信,对方真的敢下手!真的敢如此干脆利落地抹杀他这个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主!
一道细细的血线,缓缓出现在他布满褶皱的脖颈上。
下一刻,那颗承载着千年世家荣耀与野望的头颅,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身躯。
没有鲜血喷溅。伤口被那极致冰冷的剑意瞬间冻结,平滑如镜。
崔衍无头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象征着家主权威的太师椅前。
李辰安伸手,凌空一摄。
那颗凝固着惊愕、恐惧、不甘的头颅,便被他稳稳抓在手中。
花白的头发凌乱,枯槁的面容扭曲,兀自圆睁的双目中,似乎还残留着最后那句“你不敢杀我”的威胁。
正厅内,死一般寂静。
所有崔家族人、供奉、护卫,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颠覆认知、摧毁信仰的一幕。千年世家的家主,如同待宰的鸡犬,被人于重重护卫之中,于家族核心正厅之内,轻描淡写地摘下了头颅!
李辰安提着那颗尚有余温的头颅,缓缓转身。
目光扫过厅内每一张煞白惊恐的脸,扫过这座金碧辉煌却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千年府邸。
“千年世家?”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从今日起,没了。”
话音落,他身影再次冲天而起,撞破正厅华丽的琉璃穹顶,化作一道青虹,射向那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目标——皇城巍峨的北城门!
……
天色将明未明,启明星孤独地悬在东方的天际。
东凰城北门,高达十丈的巍峨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守城的兵卒刚刚换岗,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
昨夜内城方向的巨大轰鸣和冲天火光早已惊动全城,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但具体的消息还被严密封锁着。
突然!
一道青虹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自内城方向疾驰而来,速度快到极致,瞬间便悬停在北门城楼正前方的半空中!
青虹散去,露出李辰安的身影。
他凌空而立,青衫在破晓的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赫然提着一颗双目圆睁、须发染霜的人头!
“看!那是什么人?!”城楼上的兵卒瞬间惊醒,惊恐地指向空中。
“他手里……提着……提着个人头?!”
李辰安目光如电,扫过下方惊疑不定的守军,声音不大,却如同滚滚雷霆,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北门区域,甚至向着寂静的城区扩散开去:
“崔家崔衍,丧心病狂,火烧贡院,意图屠戮数千举子,罪不容诛!本官李辰安,奉皇命主考东凰,代天行罚,已将此獠就地正法!”
“其首级在此,悬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话音落,他右手一扬!
那颗属于崔衍、凝固着最后惊骇与威胁的头颅,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沛然巨力,精准无比地射向北门城楼最高处、那根悬挂旌旗的粗壮旗杆顶端!
噗!
一声闷响。
旗杆顶端,那精钢打造的锋利矛尖,瞬间贯穿了崔衍头颅的下颌,将其牢牢地钉在了最高处!
头颅悬挂,面朝城内。
花白的头发在清晨的寒风中凌乱飘舞,枯槁的面容扭曲,圆睁的双目空洞地“俯视”着下方渐渐苏醒、即将陷入滔天巨浪的东凰城。一滴被晨风冻结的暗红色血珠,顺着冰冷的矛尖,缓缓滑落。
城楼上,所有守军如同被施了石化法术,仰着头,张着嘴,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悬挂在最高处的头颅,看着那个如同神魔般悬停在空中的青衫身影。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心脏。
李辰安做完这一切,身影缓缓下降,最终轻盈地落在城楼最高处的垛口之上。他负手而立,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轮廓,如同镇守天门的神将,散发着镇压一切的凛然威仪。
他不再言语,目光平静地扫过脚下渐渐骚动起来的城市,扫过那些因惊恐而汇聚、指指点点的早起人群,最终投向远方天际那一抹即将撕裂黑暗的鱼肚白。
崔衍的头颅在旗杆顶端轻轻晃动,空洞的眼窝,仿佛还在无声地咆哮着那句“你不敢杀我”。
而城楼之上,那持剑而立的身影,用最冰冷、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宣告了答案。
千年世家?
那又如何。
一样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