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恩侯府的天色仿佛被泼了墨,厚重的乌云沉沉压下来,连檐角的铜铃都不再发出声响。
朱贻坦站在书房窗前,盯着庭院里枯枝在风中扭曲晃动。
指尖反复摩挲着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却驱散不了掌心的汗意。
九月初一近在咫尺,缅甸的内应已然混入紫禁城。
他退无可退,唯有孤注一掷。
书案上,狼毫笔尖悬在宣纸三寸处迟迟未落。
朱贻坦深吸一口气,墨汁终于在纸上晕开字迹,每一笔都像是刻在心头的烙印。
火漆封印时,他将印戳重重按下去,看着暗红的蜡油缓缓凝固。
仿佛将半生的隐忍都封进了这方寸之间。
“阿大!”
他突然转身,声音惊得门框上的积灰簌簌掉落。
贴身小厮慌忙跨进门槛,就见朱贻坦将一封火漆密信塞进自己掌心,“即刻送去醉月楼,亲手交给掌柜。”
朱贻坦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告诉他,若九月初一过后无人来取,就让人把信上的内容,誊抄百份,贴满京城的大街小巷。”
阿大瞪大了眼睛,攥着信的手微微发抖,“二少爷,这……”
“别问!”
朱贻坦猛地挥袖,案头的砚台险些翻倒,“照做便是!”
夜色如墨,阿大裹紧粗布棉衣,贴着墙根疾行。
他刻意绕开灯火通明的正街,却不知三道黑影始终缀在身后。
此时,阿大神色匆忙,双眉紧蹙,怀揣着一封密信,脚步匆匆如飞般地穿梭在京城那繁华热闹的街巷之中。
他目不斜视,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目标——那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醉月楼。
醉月楼内,一片灯红酒绿之象,喧嚣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屋顶都掀翻。
掌柜的正稳稳地站在柜台后,一双精明锐利的双眼如鹰隼般扫视着往来的每一位宾客。
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
阿大毫不迟疑,径直朝着掌柜走去,在靠近之时。
他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宛如怕被空气中的尘埃偷听了去。
将密信递上的同时,把朱贻坦的话一字不差、清晰准确地转达给掌柜。
掌柜听闻,面色微微一变,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
他谨慎地伸出手,迅速将其贴身收好,眼神还不忘在四周快速扫动,确认无人注意。
阿大见任务圆满完成,没有丝毫停留,转身便毫不犹豫地离去,步伐坚定而迅速。
在醉月楼的角落里,几个暗卫身着寻常百姓的服饰。
然而,他们周身那股凛冽的气息却如同寒冬的冷风,难以遮掩。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无奈与纠结之色。
这密信如今被掌柜的贴身藏着,若想强行取信,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势必会惊动他。
更何况,那密信之上,火漆印封得严严实实。
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想要悄无声息地打开并复原,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们深知此事关乎重大,绝非自己能够擅自做主的,稍一耽搁,都可能酿成大祸。
于是,他们只得匆忙命人快马加鞭回宫,向主子请示,下一步改如何行动!
而彼时,乾隆正端坐在养心殿内。
殿中烛火轻轻摇曳,昏黄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他专注批阅奏折的面庞。
他眉头微蹙,时而挥动手中的御笔,笔锋如行云流水般疾书。
时而陷入深深的沉思,深邃的眼眸中似有万千思绪在涌动。
就在此时,萧云轻手轻脚地走进西暖阁,脚步轻盈得如同一片飘落的花瓣。
她看到乾隆那专注又略显疲惫的模样,心中瞬间涌起一阵心疼。
她莲步轻移,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柔,缓缓走上前去。
她柔声道:“弘历,还剩多少了?我帮你。”
乾隆闻声,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眼中的疲惫,消散了几分。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一把将萧云拽入怀中。
乾隆略带撒娇地说道:“今天一天忙什么去了?朕一天都没见到云儿,想你想的紧。”
萧云脸颊微微泛红,笑着道:“做了一些小准备。”
说罢,她轻轻地从乾隆怀中接过笔,动作轻柔而自然,“行了,剩下的我来,你歇着吧!”
乾隆并未拒绝,他也并未离开,而是与云儿一同坐在龙椅上。
乾隆轻轻搂着萧云的腰。
仿佛搂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将额头搭在她的肩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处理奏折。
萧云专注地看着奏折,时而微微皱眉,那眉心的褶皱仿佛藏着万千思绪;
时而挥笔写下批语,笔锋流转间尽显聪慧与果敢。
烛光下,她的侧脸美得如梦如幻,那细腻的肌肤,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就在萧云刚将奏折批阅完成之时。
门外传来小路子那熟悉且恭敬的声音,“皇上,暗卫求见。”
乾隆从萧云身上缓缓起来,神色瞬间恢复威严,犹如雄狮苏醒,那王者之气扑面而来,“宣。”
暗卫恭敬地推门而入,“扑通”一声跪地,声音洪亮却又带着敬畏,“奴才给两位主子请安。”
乾隆心中明白,他此时求见,必定是有新的发现,神色平静地说道:“免礼,说。”
暗卫不敢抬头,将朱贻坦命令贴身小厮去醉月楼送信一事详细禀明。
每一个字都清晰准确,只是信中的内容他们确实无从知晓。
最后还请乾隆定夺。
乾隆与萧云对视一眼。
萧云轻轻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宛如玉珠落盘,“弘历,想必应该是关于九月初一战事布局的。
等事情结束了,再将密信取回也来得及。
现在就别打草惊蛇了,没有几天时间了。”
乾隆略作思考,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光芒,那光芒犹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却又蕴含着无尽的智慧。
随后,他缓缓点了点头,同意了萧云的提议,“暗中监视,信的事,先不用管了。”
暗卫领命,再次行礼,动作规范而利落,而后转身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