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听着不断传来的轰鸣，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心情。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总算他见识到林七夜口中李铭这难搞的性格了。
现在那两位正在气头上，梅林知道自己也阻止不了。
他只好转向正嗑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的李铭，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
“李铭阁下，这里有些嘈杂，不如我们移步别处，好好聊聊？”
李铭闻言，手里把剩下的瓜子揣回兜里，拍拍手站起身，笑容满面：“可以可以，正有此意，走，梅老爷子。”
梅林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纠正：“……梅林是我的名字。嗯，我的姓氏是安布罗修斯。”
“都一样都一样！”李铭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姓氏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代号罢了。”
三人不再看远方那场愈演愈烈的激烈交战。
梅林领着李铭，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休息区。
领路的梅林停下脚步，对身后一直耷拉着脑袋、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李毅飞吩咐道：
“小李，你去安排一下护工们。等那两位打完，嗯，记得及时修理庭院。”
“好的好的，梅林大叔。”
本来无精打采的李毅飞，在听到梅林的吩咐后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他甚至一秒都不敢犹豫，生怕李铭又开口说什么，直接转身就跑。
梅林大叔真是他的大救星，这个恩情，他李毅飞记住了。
逃离李铭的感觉太美妙了。
几分钟后，梅林和李铭隔着一张圆桌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杯饮品。
李铭优雅的端起咖啡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满足地咂咂嘴：
“嗯，这里的可乐和外边卖的也没什么两样嘛，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呢。”
梅林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看着对方优雅的用咖啡杯喝碳酸饮料，眼角又开始隐隐跳动。
好家伙，你用这杯子喝可乐，思路真是清奇得让人无话可说。
然后，梅林便也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自己的奶茶。
嗯，果然还是奶茶更符合他的口味，不过第一口没喝到珍珠，有些可惜。
两人随意地闲聊了几句，话题围绕着林七夜最近的状况和精神病院的一些日常。
又过了一小会，梅林放下杯子，看着李铭，斟酌着开口：“李铭阁下……”
“嗐，别那么客气，叫我李铭就行。”
梅林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的，李铭。那么，我有些好奇……”
他眼睛中带着探究的意味，“你似乎对我们这里，包括我的情况，都……很了解？”
李铭放下杯子，手指随意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一般一般，了解谈不上，就是感觉比较准，哦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这次来得正好。
我看梅老爷子你这个样子，也快‘出院’了吧？
恭喜恭喜，到时候有空的话，欢迎去我那儿坐坐，给你安排马杀鸡。”
梅林手指微微一颤，内心无比震惊。
除了院长林七夜能看到他们的治疗进度，眼前这个行事跳脱的李铭，竟然也能一眼看穿？
没错，梅林自身的治疗进度确实已经达到了99%，距离彻底“康复”只差最后一步，随时可以达到100%，然后离开这座诸神精神病院。
李铭看着梅林眼中难以掩饰的惊愕，心中暗爽。
小小的装了一把，可真不错呀。
正常状态下，他其实并不能看见这里病人的治疗进度。
但是，当初在搜索‘本源’时，激发的那个小地图却可以。
它不仅能够对周围环境的探索，将其以真实影像般的虚拟现实形式投射到李铭的意识中，还附带着极其强大标注功能。
在踏入精神病院的那一刻，地图上关于梅林的标注信息就显露出来了，其他几位“病人”的状态也以类似的方式在地图边角标注着。
对此，李铭只能在心中默默感叹：外挂，牛逼!!!
梅林心中的波澜难以平息，他再次仔细地审视着眼前的李铭。
无论用肉眼观察，还是用魔力去感知，对方身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超凡的能量波动，除了那异于常人的体型，平凡得就像路边任何一个普通人。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一个普通人能一眼看穿他这位魔法之神的真实状态？一个普通人能在孙悟空和吉尔伽美什的气势下泰然自若地拱火？
梅林不信邪地暗中使用预言魔法，试图窥探李铭的命运轨迹。
然而，他只能看到一片混沌。
未知，深不可测的未知！
梅林微微低垂着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睛。
“那么，李铭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者说，你背后那位‘帝皇’，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从未在已知的神明谱系中，听闻过这位的名讳。”
“哎哎哎！”李铭不干了，“你怎么还骂人呢？什么叫我是什么东西？咱正儿八经的纯血人族，如假包换，你看不出来吗？”
“纯血人族？”梅林目光在李铭身上来回扫视。
“呵，不信？”李铭轻笑一声，带着“真拿你没办法”的意味。
他身体微微前倾，右手随意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李铭解除了遮蔽了他一切非凡气息的灵能。
他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端起那杯装可乐的咖啡杯，又呲溜吸了一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喏，现在你再抬头看看，用你所有的本事，所有的魔法，所有的预言再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人。”
闻言，梅林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看向李铭。
他眼中爆发出璀璨的星光，无数细密玄奥的魔法符文在他虹膜深处疯狂流转，预言魔法被催动到极致，试图窥探眼前存在的本质。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宏大浩瀚的气息骤然出现。
轰隆——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初开的巨响，直接炸响在梅林的灵魂深处！
他眼前的一切景象轰然破碎、扭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令他灵魂都为之冻结、颤栗的幻象：
一尊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的黄金巨人！
祂巍然矗立于燃烧的星辰核心，无穷无尽、至圣至神的光焰从祂身上喷薄而出。
那光芒纯粹、浩瀚、威严，带着统御万有、裁决万物的绝对意志。
仅仅是这光芒的存在本身，就让梅林感知中的空间剧烈扭曲，时间都仿佛在祂脚下凝固。
无数模糊的祈祷声、战吼声、圣歌声如同背景，在光焰中回荡，构成一幅神圣与恐怖交织的宇宙图景！
祂是秩序本身！是力量本身！是至高的象征！
渐渐的黄金巨人的身影开始消散，一轮冰冷的黑色太阳悬现，似要吞噬世间所有光线。
“呼…呼……”
梅林猛地从感知中挣脱出来，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脸色煞白，看向李铭的眼神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你……你根本就不是人，你就是……你就是帝皇？！”
“不对！”梅林猛地又摇了摇头，除了那副震撼的场景之外，他似乎还感受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气息，很像是前几天北欧那边……
梅林张大嘴巴，眼睛中满是惊骇。
“嘘——”
李铭突然将食指竖在唇前，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变得异常深邃。
“知道就好了，千万不要说出来哦。这对整个世界……都不好。”
咕咚~
梅林咽下一大口唾沫，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后脑勺。
这是警告吧，这一定是警告吧。
梅林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笑容依旧的年轻人，那句“这对整个世界……都不好”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锤子，反复敲打着他混乱的思绪。
’对整个世界都不好？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如果自己将刚才窥见的信息泄露出去，整个现实世界就会被眼前这个未知的存在……彻底抹去、毁掉？’
这个念头让梅林感觉全身都在发冷。
他丝毫不怀疑对方拥有这种恐怖的能力。
仅仅是刚才那感知中展露出的冰山一角，那统御万有的意志，就让他感到了绝对的、令人绝望的差距。
那是超越了他所有魔法认知，超越了他理解范畴的“无解”。
对方就这样有恃无恐地在他面前展现真身，又轻描淡写地给出警告……
梅林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态度，简直像是一个顽童在随意拨弄地上的蚂蚁窝，把这一切都当成了消遣的游戏。
而自己，乃至整个世界，都只是这游戏棋盘上微不足道的棋子。
一旦他不小心“打扰”了对方的兴致，或者违背了对方定下的“规则”，那毁灭恐怕真的会如同呼吸般自然降临。
想到这里，梅林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
除了克苏鲁那些不可名状的旧日支配者，这世界上竟然还潜藏着如此恐怖的存在？
他感觉自己无意中触碰到了世界更深层、更黑暗、更令人绝望的本质。
李铭看着对面魔法之神脸上那变幻不定的表情，感到十分满意。
他舒舒服服地又端起咖啡杯，呲溜吸了一大口可乐，碳酸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激感让他愉悦地眯起了眼。
嗯，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和这位传说中的魔法之神开个小玩笑，顺便看看对方失态的样子应该……不为过吧？
反正又不会真的把他吓死……大概？
就是小地图上，代表梅林状态的标注信息【治疗进度：99%】怎么开始剧烈地闪烁了，甚至隐隐有向下跳动的趋势。
看着那进度条闪得越来越快，李铭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啧，玩脱了？这老头心理承受能力不会这么差吧？’
李铭屈起手指，在硬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笃，笃。
清脆的敲击声将神游天外、思维几乎陷入混沌的梅林猛地惊醒。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带着一丝茫然和残留的惊悸，看向声音的来源——李铭。
在梅林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李铭开口了。
“梅老爷子，”他顿了顿，嘴角却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记住，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李铭刻意加重了“普通人”三个字。
“是林七夜的朋友。一个……正儿八经的纯血人族。”
李铭的目光牢牢锁住梅林的眼睛，眼神平静。
“你应该会记住这些吧？千万不要多想。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不管怎么样，得先给这老头打一针镇定剂吧，把他那快崩溃的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再说。
呼——
梅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极其缓慢地吐出。
他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还在狂跳，只能强行压下所有杂乱的、足以将他逼疯的思绪。
‘林七夜的朋友、普通人、纯血人族……
这是对方给他自己的角色设定吗？’
梅林完全无法理解，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为何要执着于扮演一个这样的角色。
这背后有什么深意？还是真的仅仅是一场随心所欲的游戏？
梅林不知道。
但他非常清楚一点：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这个设定。老老实实地按照对方划定的“剧本”去演。
把这个叫李铭的年轻人，当作林七夜一个有点跳脱、有点神秘的普通朋友来看待。
除此之外，不能再有丝毫的探究，不能有丝毫的逾矩。
因为……
梅林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流露出任何一丝不该有的怀疑或恐惧，下一秒……这个世界，会遭遇什么。
那后果，他绝对承受不起。
梅林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惊涛骇浪已经被强行压制下去，表面上恢复了平静。
在李铭小地图的标注信息上，那个治疗进度99%的字样也重新稳定下来。
“……好的，李铭。”梅林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我记住了，咱们刚才说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