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儿子今天又见到了那个男人!”他低声道:“儿子今天一共向他说了四十二个字,磕了两个头,下跪了三次。”
说完,他猛地扬起手中的腰带,往自己身后甩去,腰带是很轻的丝绸,但绑在绑在腰带上的玉石却是实打实的硬物,扬起后砸在人后背上发出就会发出一声嗙的闷响!
那显然是很疼的,但还没完,紧随着又是一次扬起,姜麟咬着牙低着头一下下的抽打自己。
在无人注意的小小卧房里,这个男孩用痛苦发泄着自己的愤怒,用淤痕记录着自己的怨毒。
足足四十七下,瘦小的身躯伏在地上,双手环绕自己好像要绕过身前抱住自己满是伤痕的后背,疼痛让他每次呼吸都发出哼哼的声响,可却又不敢大声,如此良久,他终于缓缓直起身子,眼睛红红的,一点点爬向自己的床,然后小心的伸出手,抚摸那静静立在被褥上的纸鹤。
“娘,没事。。。麟儿不疼,娘亲也不疼。”他低声嗫嚅着,轻轻把脸贴在上面摩挲着,好像那是母亲的手,泪水涌出了,男孩带着疼痛和悲伤捂住了自己的嘴。
。。。
据说五皇子姜麟的母亲是一位宫女,后因犯了大错,自己被杖毙,还连累亲族,就连五皇子也在小小年纪就被赶出皇宫,暂住别苑。
“他的怨气太重,已经不是单独对人皇陛下的怨气了,而是对整个姜家血脉乃至皇宫的怨气,若是不为人知还好,但偏偏知道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儒门和皇宫都不会希望一位带着报复之心的帝王出现的,他可能为了年少的遗憾,而把整个大夏带向毁灭。”尉天齐不知道当初具体的密辛,但如今的情况就是这样。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只有姜麟缺少政治资本,因为他早就出局了。
所谓的和东临水军乃至东临太守关系不错,其实也并不是他的力量,而是因为东临城做主的不是太守,而是那艘小船,小船里的老人与吴慢慢做了交易,东临太守才会成为他的依靠。
“吴姑娘,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翻开你的底牌,而是在讲我所掌握的信息,以及可以给你提供的帮助,我想不论你想如何下棋,在皇都中,你的棋子都实在太少了些。”尉天齐嗓音温和,并不是威逼,而是提醒。
吴慢慢没有回话,尉天齐说的很对。
你棋艺再高超,如果只给你一枚棋子,你也不存在赢的可能,吴慢慢如今就是这个情况,她在皇都的棋子太少了,连一张军机处的文书都需要动用东临水军的帮助,可见棋盘山在朝堂的力量多么紧张。
唯一能动的战力,也只有她自己这个青云榜前十,你让她怎么下棋呢?今天家宴、明天抢玺、后天约架,你哪有时间布局?
尉天齐在看到东临水军将领来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吴慢慢的困境,而他很果断的抓住了这个隐秘的漏洞,提出了交易的请求。
你不想要人皇玺,只希望维持平静,很巧,我想要人皇玺,希望挽大夏天倾,但也不想道儒全面开战,皇都陷入一片火海。
共同点很多,不同点很少,而我在皇都有声望、有人手、也有背景,我可以帮你布局。
而你最善无情的棋道,当初曾帮助那位跃入天下最深的泥潭直达底部,虽然最后没有脱逃成功,可依然是一番壮举。
尉天齐总是能这样,相对温和客气的在谈判桌上取得胜利,好像是他在求你,但实际上是他已经掌握了你的所求。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击败姚安饶的。
而这一次!
“还请姑娘帮我入此泥潭,无需算天地,只要算人和!”尉天齐躬身行礼。
让小棋圣帮他闯进大夏政坛,这是多么大胆的想法?
勾心斗角?根深蒂固?巧了,吴慢慢特攻。
你不得不佩服尉天齐,当他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就会爆发出强大的能量,将可以帮助自己的东西都拉扯到自己的身边。
吴慢慢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她只是看着他做些微小的动作,浅笑或者偏头,但尉天齐却看懂了她每一个动作的意思,她那线条密布的棋盘虽然复杂,但似乎只要掌握规律,也不过是横平竖直的石板而已!
而现在,吴慢慢再次动了起来。
尉天齐却看不懂了,因为她开始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动作,翻找自己的袖子,只是还要拿银两做什么?
吴慢慢从袖口中掏出的不是银两,而是一本文书,她轻轻将文书递给尉天齐,尉天齐伸手接过,却见上面写着“着军机处拟定六部监理衙门‘悬镜司’”。
他翻看下去,最后在印章处看到了朱红的帝后大印,代表这条政令是由帝后娘娘直接批示的。
吴慢慢伸手轻轻点了点那张纸的中间处,那里写着“悬镜司有六部官员的监察之权,同有对皇都内修行者的调控之责,任司长、副司长各一人。”
司长的位置是空白的,而副司长的位置上赫然写着吴慢慢三个字。
尉天齐抬起头看向少女,女孩依然安静端庄,其实与皇宫家宴上那只嘴里塞满了果子的松鼠并无什么区别,但此时他才意识到,能看到松鼠是因为她不在意。
当她在意的时候,你看到什么都已经晚了!
这份文书不是现编的,而是当初吴慢慢刚刚走出两松观,由两松观观主亲自带着拜访帝后娘娘时的得来的,也就是在尉天齐、姜羽刚刚用各自的方法解完梧桐苑门口李三全的死题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给此时的尉天齐留下一个官职了。
所以并不是尉天齐抓住了吴慢慢棋子少的漏洞。
而是知道自己棋子少的吴慢慢一直在等着尉天齐啊!
他从一开始就是吴慢慢相中的棋子。
今夜所有的一切,从她跟着林姑娘一路走来,到站在一旁等东临水军的董无,再到那听不懂的话,都是为了让尉天齐自己走上前来。
这便是小棋圣。
她就是吴慢慢。
尉天齐苦笑一下,自己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既然姑娘早有准备,那尉某就甘之如饴了。”
他伸出手将那文书递向一旁的空处,纸伞摇摆,绿裙的女子面无表情的接过,明日这份帝后娘娘的懿旨将被龙场的势力推进朝堂,在被逼宫的人皇不会拒绝的情况下,这个悬镜司的成立已经板上钉钉。
吴慢慢再次笑了笑,她伸出手直接从尉天齐手中拿走了折叠好的白纸,那是刚刚林姑娘交给尉天齐的那份皇宫藏宝图。
尉天齐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这就是交易的搭头了。
吴慢慢拿着那单子走向了自己的厢房,脚步轻盈,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尉天齐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有完全适应如此强度的算计,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啊!侧过头准备叮嘱林姑娘两句,却见那个绿裙的女子也猛地转身走了,没有告辞,走的愤愤的!与吴慢慢形成鲜明对比。
尉天齐挠了挠头,更加不解了。
他果然要学的东西还是有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