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大师在作何想,无外乎我就是幕后黑手的代理人之类的。”姜介摇头,他看向知了和尚道:“我不会要求大师相信我,但大师不如再细细想想此事,我出现在这里,有没有可能是佛宗的意思?”
“介王爷!”方丈看向姜介,面色有些不满。
但姜介只是摆手,示意对方自己有数,你又打不过笑面僧,不多讲一些又能怎样?
“阿弥陀佛,介王爷可直言此事。”知了和尚双手合十。
“唉——这话我说出口就有些过于冷漠了。”姜介长叹了口气,想了想道:“知了大师,不论那位金觉佛陀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你确定佛宗如今真的需要因为一位本就多年没有消息回到佛宗的准佛而与大夏全面开战吗?”
知了和尚保持沉默。
“如今大夏传承混乱一团,道儒相争迫在眉睫,所有人都知道佛宗的机会随时可能到来,佛宗韬光养晦尚且不够,怎么可能和大夏彻底翻脸,吸引九洲目光呢?”姜介的声音在法源寺的大殿里回荡。
“倒不如说,那位金觉佛陀之死,其实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借助这个机会,让佛宗加强在中洲和皇都的力量,为接下来的大争之势做好准备,岂不妙哉?”
知了抬头看向对方,随后看向法源寺方丈,老人闭上了眼似乎不想听。
“所以,目前佛宗并不想搞清楚到底是皇宫中的哪位参与了万佛寺囚禁佛陀,也不想听知了大师精确的汇报,佛宗需要握住这张牌,与皇宫做出交易,用来扩大咱们的势力。”姜介似乎很自然的就把自己算在了佛宗的势力里。
是的,听起来很冷漠,但是很现实。
即便知了和尚回到了婆娑洲,将一切告知,那么佛宗能怎么做呢?为了一位准佛大举压境中洲?
一旦道儒两家警惕起来,别说大举压境了,到时候怕是婆娑洲很难再派出人来。
而且正面交涉,顶大天也不过是问罪皇宫,要求人皇帝后给个说法,然后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摩擦,最终的结果就是找几个上台面的人物给金觉佛陀陪葬。
但如果他们握紧这张手牌,不让知了和尚把一切说开,那么便可以与皇宫达成默契,在道儒纷争中,悄悄地派遣佛宗的势力假借调查之口进入皇都。
这里面的主要逻辑是,金觉佛陀要死的不明不白,不能是知了和尚看到的那种毫无争议的被锁在的皇宫地下很多年,而且十分肯定的被人害死。
只要不确定金觉佛陀是被皇宫里的二圣之一下令杀死的,那么一位准佛死在皇都,佛宗有权调查,但又不需要直白的宣战。
这能很大程度缓解道儒两家的敏感神经,毕竟死了一位准佛,调查一二又算得了什么?
但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皇宫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位害死金觉佛陀的圣人到底是为什么?
知了和尚看着姜介,忽然意识到一切都太巧了。
佛宗此时正愁皇都中佛宗的力量太小,而恰巧皇都也有一位圣人需要外来势力分摊清水书院带来的压力。
双方需要彼此,只差一个理由。
金觉佛陀就好像是摆在那里等着这一天一样。
佛宗真的不知晓这位佛陀的去向吗?还是说金觉佛陀是门内斗争的牺牲品?
知了和尚笑意渐淡,他意识到佛宗内有一股力量完全绕过了自己,他是佛宗大道上仅次于二圣的佛子,但如今对此事却完全不知情。
这足以说明有些东西正在变化,他抬起头大殿中的高大佛像依然金光四射,只是不知怎么,却让他感到心底微凉。
。。。
清晨,皇宫太和门外,本该是百官上朝静候,但如今已经人烟寥寥,随着连续两夜的冲突,病休的官员又有了增加,右相派系和儒生出身的官员基本已经全部不来了,只余下左相亲信和一些非儒生的技术官员。
尉天齐身穿四品朝服,站在稀疏的队伍里,面无表情。
“百官觐见!”宫人高声喊,队伍开始向前。
穿过太和门,太和殿再次出现在眼前,似乎是因为最近皇都局势的影响,周遭的护卫再次增多了。
走入太和殿,依然是木香扑鼻,人皇靠在椅子上闭目静思,闻人哭谦和笑意,百官行礼问安。
“这两夜皇都十分热闹啊,吵得人无法安眠。”人皇闭着眼像是唠家常一样开口。
“陛下!是奴才的错!”闻人哭倏地跪下,砰砰磕头,“枉费陛下信任,将御林军和污衙交给奴才,却无法控制皇都局势。”
人皇陛下依然闭着眼,声音拖得有些长,“昨夜皇都情况如何?”
“回陛下,昨夜皇都冲突加剧,聚集的儒生数量比前夜又多出数百人,且在于御林军的对峙中使用了多种术法,最严重的地区当属广平坊,双方发生了大规模冲突,目前已导致五人死亡三百余人受伤,其中御林军有一人重伤。”闻人哭回答的很确切。
不过情况要比他描述的更加恶劣,广平坊属于皇都内坊,最大的特点是道路宽敞,多是土砖民房,昨夜冲突焦点聚集,御林军与儒生在坊里打起了攻防战,可一户户独栋的土砖房不比那些有大院的街道,这里的住户密集,房屋倒塌容易连带,百姓连退的地方都没有。
今早去看时,整个广平坊小一半的房子都成了废墟,有儒生忙着给伤员治疗伤势,也有住户们在废墟里挑挑拣拣,死去的几人多是被误伤或者没来得及跑出倒塌的房屋,那景象就像是大灾一般。
“诸君有什么感想吗?”人皇睁开眼缓缓扫视略有些空旷的太和殿。
“此事需严查严审,不能继续放任!”左相开口。
“谁来查?怎么查?谁来审?怎么审?”人皇陛下看着左相。
左相没有开口,如今朝廷缺人,没有足够的人力来做这么大的排查,整个御林军和污衙管理治安已经捉襟见肘了。
“朕新设立的悬镜司呢?”人皇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尉天齐。
“还未设立完全。”尉天齐直白的道,他很着急,很希望能处理这些事情,但任何事情都要一步步做,必须建设起一个悬镜司,他才有行动的空间和能力,不然靠他一个人无法影响皇都局势的。
“看来诸君也没什么办法啊。”人皇笑了笑,他忽然坐直了一些道:“但大夏皇都不是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死了人这事情就要管!既然诸君管不了,那朕就只好找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