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此看待对错,那将这个短暂的瞬间拆开到眼前,这份错就不是独属于儒门的。”刘知为好像要再次开始在虚无中规避实际的问题了。
“是的,当今陛下也有错。”尉天齐却并不遮遮掩掩,“所以这个改,不仅要改儒门与大夏的关系,也要改大夏的生存态度。”
“尉公子,你打算怎么改?扶持一位皇子上位,然后整顿吏治,提拔不是儒生的官员进入朝堂要职,最终将书院和儒门对大夏的掌控削弱?”
“差不多,只不过视情况手段会有变化。”尉天齐并不羞于承认这点。
“你也知紫藤已经长成,你可见过一棵树自己扯下藤蔓?你在一个满是儒生的朝堂里排挤儒生,那就是排挤你自己,且不论扶持一位皇子有多难,只说你成功后,那些事情你也无法平和的做到,最终还是会变成一场大风暴,胜利者走出朝堂,失败者死在金阶之下。”刘知为的声音终于严肃了一些。
尉天齐短暂的沉默,这些话是合理的推测,那棵紫藤太壮了,与古树缠绕的太深了,想要拉扯最终一定会扯断古树的枝丫,落叶断枝散落一地,而且最终胜负尤未可知。
他总希望避免最激烈的冲突,因为他知道冲突的结果不仅仅是他尉天齐这一条命,而是很多无辜的人也要遭受危难。
可避免冲突就是放弃变革。
放弃变革就要灭亡吗?
放弃变革一定灭亡!
大夏倒下,整个人族都会受到牵连,会有更多人遇到危难!
尉天齐的声音如铁剑相交,带着杀伐之气。
“若真的有风暴到来那一天,我愿站在风暴之中,只要大夏能获得新生。”
“好!”刘知为由衷的点头,抬起手轻轻地鼓掌,他十分欣赏尉天齐,不拘泥于一种方法,也不惧怕牺牲,是个干实事的人。
只是有些过于年轻了,年龄太小,像是曾经的阿真,对待世界有着一种天真的战意,似乎所有的苦难只要少年提剑都能迎刃而解。
他不希望尉天齐也走上那条老路,当年他没有拦住唐真,只好拦了师父几步,可惜聊胜于无。
如今一切尚早,他想试试可不可以拦一拦这位同样很好的少年。
“尉公子刚才引用‘木藤之论’,如今我也引用一事,来与你探讨这个‘变’一二,可好?”刘知为缓缓坐直,于是雾气中那本来虚无的身影清晰了一些。
“请!”尉天齐知道,这一次轮到对方来进攻了,他有些好奇刘知为要引用什么,又有些担心会不会是自己没听过的典故,毕竟自己读书虽多,但学的杂,只说儒学典故必然是比不过这位儒家天骄的。
“尉公子,可知道南洲诸事?”那雾气中的剪影声音悠悠。
“最近的南洲诸事?”尉天齐愣了愣,他完全没想到刘知为要引用的典故竟然如此近,又如此怪诞。
“自然。”刘知为笑了笑,“尉公子难道不觉得,如今皇都的很多事情其实都起源于南洲之变吗?而且最巧的是很多人很多事还可以彼此对应。”
“你指的是书院参与玉蟾祖师月陨,玄甲军强压独木川才造成了皇都的局面?”尉天齐挑眉有些不懂。
对面的剪影摇了摇头,“不,我说的不是这些。”
“我说的起源指的是为什么大夏会忽然变成如今的模样,尉公子没有想过吗?尉公子在皇都长大,那么多年走过来,一直都是拒绝参与朝堂的,为什么今年忽然要促进变革了?人皇陛下也当了好多年皇帝,却又离寿命终点还有段距离,为什么也在今年忽然与书院翻脸?”
刘知为循循善诱,他把答案铺到了尉天齐的眼前。
“是因为。。。南洲之变?”尉天齐皱眉,他还未从这个角度想过自己的动机。
“是的!”刘知为很果断,“之所以皇都忽然变天,最核心的原因是南洲变了,中洲与南洲细节之处万般不同,但实际上却都面临着一个困境,求变!”
“而当南洲变革发生后,不论我们认为它‘成功’与否,都在刺激着带动着中洲的求变者开始尝试,这是潜意识决定的,当有第一个人尝试过河,就必然引动追随者。”
尉天齐偏过头,眼神微亮,这倒是一个新奇的想法,与刘知为这种人讨论,确实可以学到很多。
“南洲为了求变发生了很多事,有很多人忽然之间出现在九洲面前,他们有豪杰有小人,彼此之间有矛盾又有共同点,只看到近日,我得到的消息是那位‘独夫’正在月牧,如果以此为限,我认为南洲的风暴已经结束,求变‘成功’已成定局,如今剩下的只是变多变少的问题。”刘知为讲到此处带着些许谨慎,因为这些都是他个人的总结。
尉天齐点头,他认可这个判断。
“尉公子刚才说自己也要求变,看着南洲的变,可有什么感想吗?”刘知为问道。
“以前未曾对照着想过,但刘兄如今说起,我只觉得中洲应当比南洲的情况复杂许多,因为南洲的传承,他们往往将很多事情寄托于某个人,但中洲更热衷于将某个群体看待为势力本身。”尉天齐说的诚恳,但并不是刘知为想听的话。
“尉公子觉得南洲之变最重要的转折点是哪里?”刘知为继续问。
尉天齐无需多想便道:“祖师月陨。”
无可争议,白玉蟾的死亡是南洲求变的开始,那一夜如果白玉蟾不死,千般算计无可着落。
尉天齐有些不解,这一切又和他们的讨论有什么关系呢?
“那尉公子觉得造成祖师月陨最重要的那个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