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宝回到住处，灯光一亮，屋子显得空旷得有些冷。
他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想了几秒，然后拿起电话。
屏幕上的联系人翻了几页，他拨通了秃子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传来秃子那嗓子里一贯带着油滑又粗重的笑声：“二宝哥？你还没睡啊？”
“没睡。”李二宝靠在沙发上，声音低沉：“你们到哪了？”
“刚到清市，刚安顿好。”秃子那边似乎还挺热闹，有风声，也有搬运行李的声音。
“素瓦夫人那边可真讲究啊，临走前还特意过来看我们一眼。”
“医疗队那边怎么样？”
“那是顶级的。”秃子笑得更大声了，“咱这次是真享福了。那帮医生一个个跟贵宾似的，连我这条腿都给我检查了三遍，还说要安排康复训练。”
“夫人还嘱咐说，我们是你的兄弟，得照顾到位。她那阵仗，吓得连清市那边接机的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李二宝淡淡一笑：“没事就好。”
“哎对了，二宝哥，您说实话，这夫人，她是不是看上你了啊？那气场，我可见识过的女人没几个能比。”
李二宝没理他，语气依旧平静：“现在龙腾号的手续进展怎么样？”
“刚接手。我们是按照你的安排，从交通署那边拿批文。黄宇已经提前打点好了，最迟三天内，航务许可和保险批件都能下来。”
电话那头传来秃子撕开文件袋的声音，“杨海这边也在跟港务局的人谈安检事宜。只要不出岔子，龙腾号两天就能重新开航。”
杨海和秃子是昨天中午从素瓦夫人的疗养院出来的。
素瓦夫人让人专门准备了车，把他们送到机场。
李二宝当时的决定很明确：
一是龙腾号必须尽快恢复运营，
这是给外界最直接的信号：“风暴还在控制之中”；
二是清市毕竟是林媛的地盘，那里的安全，比曼国任何地方都高。
电话那头，秃子笑得爽快：“二宝哥，咱这次回来，龙腾号重新开业，外头那些人都在等看热闹，我看他们得掉眼镜。”
“别高兴太早。”李二宝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听我说，等批文下来之后，立即加强安保。”
“安保？”秃子愣了一下，“怎么说？咱那边已经有两拨保安了，一拨是咱自己的人，一拨是清市港务那边的……”
“比之前多了一倍，还要加？”
“嗯。再找人。”李二宝的语气冷静而坚决，“不论是谁，只要在港口活动的，都重新备案；龙腾号上所有出入名单，重审一遍。保安、厨师、维修工、码头协调员，一个都不能漏。”
秃子明显听出这话不对味，语气也收了几分油气：“二宝哥，你这话听着……是不是又出事了？”
“问这么多干嘛。”李二宝淡淡道，“照我说的做，等我到那儿，再跟你细说。”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秃子的呼吸声却变得沉重。
他像是犹豫了几秒，才低声说：“二宝哥，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
李二宝没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要不是我之前瞎用人，出了那档子事，王远东也不至于有借口往咱这边扎刀子。”
秃子的声音变得闷闷的，“那小子当时跟我混得久，我以为稳妥，没想到他背后早被人收买。”
“结果那东西一出现，整个船上都乱成一锅粥，那时我是真慌了，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他说着，苦笑了一声，“之前你就说我要认真一点，我还不以为然，认为这么大的生意，不可能连个把人都要注意到。”
“现在想想，您提醒的对，我还是不够谨慎，是我的错。”
李二宝叹了口气，声音不重：“都过去了。”
“过去？”秃子却低声道，“二宝哥，你这话太轻巧，我自己心里清楚，这次的事要不是你顶着，夫人那边都得被人牵连。”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当时是真混，图省事，信错了人。
后来在医院躺着这段时间，我天天想这事，人有时候真得被打疼一次，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李二宝听着，没打断。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风声，秃子像是走到了窗边。
“二宝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擦亮眼睛，保证之前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遍。
哪怕多花点钱，也要把龙腾号的安保重新整一遍。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真要再出事，我先上去顶。”
李二宝沉默了几秒，声音平静却有力量：“知道错就行。
人哪能不栽跟头，关键是别再犯第二次。”
那头沉默了几秒，秃子才讷讷地应声：“我会照做。反正你一来，我就踏实了。”
随即，语气里恢复一点压不住的欣喜，“到时候我亲自去码头接你，包管你连行李都不用拿。”
“行。”李二宝说完，挂断电话。
屏幕的光暗下去，屋子又安静下来。
他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
一股莫名的疲惫感袭来。
他知道，这一切已经走到了新的临界点。
龙腾号要重启，就意味着他必须再一次走进风暴的中心。
不论是黑樱会，还是赵明德、王远东那边，
都不可能放过这一艘象征“崛起”的船。
会不计一切代价，掐灭这个信号。
他沉默了几秒，又拿起手机，拨了另一个号码。
这次的铃声没响几下，电话就被接起。
那边的声音干练利落，带着点夜里的沙哑。
“杨露。”
“是我。”李二宝靠在沙发上，语气平稳。
“帮我准备一下，从樱花国直接来曼国一趟。”
“来曼国？”杨露的语气一愣，“现在？”
“越快越好。”李二宝的声音不带一丝犹豫，“直接登船去龙腾号，我明晚过去。”
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恢复镇定：“明白。我今晚联系机组，安排临时签证。”
“带上两份资料，一份是樱花国金融监管的舆情报告，一份是那份基金名单的最终修订稿。”
“收到。”
“还有，”李二宝又补了一句，“别走公开航班。”
电话那头传来笔尖在纸上划动的声音，
“我懂。走包机通道。”
“好。”
短暂的静默之后，杨露的语气柔和了一点：“你那边……还好吧？”
李二宝看着窗外的夜色，淡淡地答：“暂时还行。”
“那我明天见。”
“明天见。”
电话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