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期末将近,但是在复习周的其中一天里,大家还是约好了时间,集中到夏秋池的家里,商讨要事。
杨洛依三人刚进门,便看见了提前到来的齐叶欣。她正站在客厅的茶几旁,装模作样地摊开了一张从楼下打印店整来的国内地图,并念念有词。
齐叶欣的指尖先是点在众人所在的海海市,然后一路向左划去。
“所以,我们最后是决定了进藏看珠峰,对吧?”
周弦和汤晓晴躲在阳台那边,研究着夏秋池模仿莎莱娜搭建的家庭小菜园,并不小心掰掉了一根葱尖。
周弦心虚地将葱尖塞回断口处,假装无事发生,并回头大喊道:“当然了,这不去血亏一辈子的啊!”
齐叶欣将半身俯在桌上,掏出手机研究起了机票价格,自言自语起来:“那要从海海市出发,直飞啦萨吗?”
可她一打开准确的价格,便显得有些痛不欲生,“嘶,保底也得一千二啊?”
“机票的价钱先不说!”
“问题是,我们都准备要玩半个月左右的啊......”
夏秋池难得反驳起齐叶欣的意见,再将目光放在啦萨与海海市之间的城市节点上,“如果直接去啦萨的话,就代表我们准备在那边玩上半个月了。”
她低着头,心中细数着每个人的兴趣爱好,并耐心地解释道:“我怕大家待久了会腻啊。”
此时,左子瑶甚至在餐桌的另一旁小声嘟囔:“而且很容易晒黑吧......”
齐叶欣大概也留意到夏秋池的目光,开始缓缓打量起途中的城市。她的指尖重新移回两个城市之间,并重新排列着旅行的路线。
“秋池姐,你的意思是......”
“要不要在中途拐一下呢?”
说着说着,连夏秋池也摸出了手机,开始查看起合适的铁道路线,“先去趟武汗,再拐去重青,然后在正州东站转去啦萨?这样算下来不仅多玩了几个城市,说不定还省钱了。”
在夏秋池家那略显狭窄的双人沙发上,孟城哲与班书文并肩而坐。
在听清夏秋池的安排后,孟城哲一脸疑惑地扭头向侧,并朝班书文问道:“学长,咱们秋池学姐原来是个铁道发烧友吗?这全程都坐铁路的啊?”
“我......”
夏秋池顿时语塞,却是有些无奈,“可我真没坐过飞机啊!”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杨洛依放下手中的热茶,一溜烟就跑到门边,替一同前来的周琴小两口与袁悦诗打开了门。
刚进门,周琴便注意到桌上那展开的国家地图。他眨了眨眼,不禁低声跟莎莱娜感叹,这阵仗有够大的。
而莎莱娜笑了笑,开始打听起当下的情报,“来晚了一点,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杨洛依一回头,居然开始调侃起了夏秋池,“我们刚刚聊到秋池姐是铁路发烧友的事情”
夏秋池欲哭无泪地解释:“我真的不是!我只是习惯了坐火车!”
周琴先给袁悦诗和莎莱娜各拉了一把椅子,然后才凑到夏秋池与齐叶欣身边,仔细询问起情况:“所以现在是什么打算?秋池姐喜欢坐高铁旅行?”
齐叶欣淡定地抿了口茶,缓缓说道:“大概情况就是,咱们秋池姐体贴入微,怕在啦萨玩半个月能把咱们全都变成无聊的小黑炭。然后呢,她干脆想一路坐铁路,中途玩几个城市,最后才入藏看一眼珠峰,再打道回府。”
大约是感受到了来自学妹的调侃,夏秋池轻声嘀咕:“这不也挺好的嘛......”
周弦与汤晓晴简单聊了几句,然后便兴奋地朝周琴高呼:“那我们到了武汗,先去过个早玩玩?”
莎莱娜坐在三幻神身边,亦举手欢呼道:“然后去到重青就吃火锅!我们比吃辣!”
丛茜茜与左子瑶嘀咕了几句,扭头向饭桌另一边喊道:“正州那边好像有个地方专门表演戏剧的吧?我想去看看!”
周琴在手机里记录着他们的想法,备忘录都快要敲冒烟了,“你们一人一句的,让我怎么记下来啊......”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着意见,全都兴高采烈地表达着各自的想法。这倒是苦了三位手压地图的人。
无奈,夏秋池与齐叶欣只能飞速组织着各种安排,不断协调着大家的意见,并让周琴全部记下。
她们说得倒是简单,却令周琴记行程记得有些头昏脑涨。
而在仿佛一曲合奏的议论声中,袁悦诗的嘴边却响起了不合群的音色,“其实,我未必能去......”
声音虽小,却在一片其乐融融的讨论里显得如此突兀。
在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她时,袁悦诗的目光缓缓游移,显得有些低沉。她避开众人投来的视线,轻声嘀咕道:“我假期也得看着弟弟妹妹,可能走不开。”
周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要不,先和阿姨商量一下吧?”
他回头看着这些总要分别的朋友,隐约意识到这可能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他们能整齐出游的机会。
他依然对袁悦诗的参加抱有期盼,“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小诗也能和我们一起去。”
袁悦诗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好。”
其后,讨论声息,夜幕卷去一切杂音,唯有几声轻轻的脚步踏在家门之外。
袁景鱼拖着疲惫的身体,将家门钥匙从锁孔中收回,终于从商场下班归来。她扶着门边的柜子脱鞋,却突然听见一声呼喊。
“妈妈......”
在黑暗的客厅里,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正坐在沙发角落,半个身体隐没影中,孤单、无助。
袁景鱼换上拖鞋,走到这张最近才买的拼装小沙发上,有些担忧地问:“小诗,你怎么还没睡?”
袁悦诗朝那扇紧闭的卧室门看去,仿佛仍能听见两个孩子熟睡的轻哼。她面露微笑,却将心事收得更深,“我刚哄好小远和小雪睡觉,然后想等你下班。”
袁景鱼一看女儿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瞬间便读懂了她的小心思。
“是有事情要说吧?”
“嗯......”
袁悦诗低着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脚尖在地板上微微画圈,犹豫着该从何说起。
见此,袁景鱼偷着笑,故意将半身挪向一侧,用后背对准了纠结的袁悦诗。
“妈妈现在背过身去,你就当自己在自言自语吧。”
袁悦诗盯着母亲的后背,忍不住轻笑一声,却又立刻止住了笑意。她的指尖轻轻摩擦着沙发,并鼓起勇气说:“学长学姐们说,想在假期来上半个月的毕业旅行,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你不想去吗?”
袁悦诗目光再次投向了卧室,沉重的目光中满是眷恋,“想,可是小远和小雪就没人看着了。”
“去吧。”袁景鱼的回答毫无犹豫。
半缕月色从阳台透入,落在母女的脸庞之上。她凝视着这个被迫承担起整个家庭的女孩,羞愧地自嘲道:“我没有给你一个好的童年。现在,我只希望你有更加自由的未来。”
“我会照顾好小远和小雪的。所以,你放心去玩吧。”
“可是......”
“姐姐......”
袁悦诗正想反驳,却瞥见卧室的房门被悄悄地推开,两双小眼睛从门后探了出来,并好奇地看向坐在一起的妈妈和姐姐。
袁悦诗惊讶地喊道:“你们怎么醒了?”
袁悦远毫不客气地说出了实话:“妹妹想去舒舒,说一个人害怕。”
袁悦雪脸色微红,心虚地反驳:“我没有...”
“来得正好。”
袁景鱼朝着两个小孩招了招手,“你们姐姐打算假期出去玩半个月,你们觉得怎么样?”
袁悦远没有思考便拍了拍手掌,“好的啊!”
“我......我舍不得姐姐。”
袁悦雪倒是憋住尿意,默默地靠在袁悦诗腿边,哽咽着抱住了她。
尽管袁悦诗想赶紧让妹妹上厕所,却也在这小小拥抱中感受到亲人的依恋。她温柔地抚摸着袁悦雪的头发,发现自己果然没法离开他们。
“那......姐姐留下来好不好?”
“不要!”
令袁悦诗没想到的是,袁悦雪居然话锋一转,眼神中展露着一股坚定,“我......我想姐姐开开心心的!”
袁悦诗心中一软,怜惜地看向一双弟妹,揉了揉他们的头,“可我只要看见你们在笑,就已经很开心了。”
一旁的袁景鱼看着这一幕,也不禁露出了微笑。她挥了挥手,让两个小孩赶紧上厕所,可别憋哭了。
“去过你的生活吧。”
袁景鱼轻声说道,“无论是我还是他们,都不该继续耽误你了。”
袁悦诗缓缓抬头,看向这个焕然一新的家。没有潮湿得能长蘑菇的墙壁,没有终日被其他楼宇遮挡,暗无天日的每天。阳台上摆着莎莱娜赠送的鲜花,晾晒着一家人大大小小的衣服。
这样的生活,仿佛梦境般美好。
最后,她欣然一笑,“嗯,那我明天跟学姐他们说一声。”
夜空的的乌云,似乎也被一阵善意的风吹去,露出月牙。月牙一弯,似少女的微笑,柔和而明艳,照亮了整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