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赵酉吉先前居住的院落时,万俟雨脚步一顿:“你就还住这儿,东西都没动过。”她瞥了眼哪吒,补充道:“李三哥……的与你住在一处院子如何。”
哪吒说道:“我与赵酉吉住在一处就好。”
赵酉吉却未踏进院门,目光紧锁万俟雨:“苏姑娘人呢?她究竟怎么了?”
他想起万俟雨此前支吾的“小小问题”,语气难掩急切:“你先前说她人好好的,可既然无碍,为何不一同出来?”
万俟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披风系带。她避开赵酉吉探究的视线,语速飞快地朝炼丹坊方向扬了扬下巴:“应该在炼丹房!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赵酉吉压下心头疑虑,对哪吒低声道:“师叔稍候,弟子去去便回。”
赵酉吉快步穿过熟悉的路径,越是靠近炼丹房,空气中混杂的焦糊味、药草清苦气便愈浓。
赵酉吉推开炼丹房虚掩的门,熟悉的药草与焦糊气息扑面而来。他目光扫过空荡的丹炉、药柜,却不见苏荷子身影。只见一个身着素白长衫的年轻男子背对着门,正俯身在药案前似乎整理着什么。
“苏姑娘?”赵酉吉唤了一声,声音在略显空旷的房内回荡。
那男子闻声直起身,转了过来。
赵酉吉呼吸猛地一窒。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鼻梁挺直,唇形优美,肌肤是那种罕见的、带着淡淡莹光的玉白——这模样竟与苏荷子有七八分相似!一瞬间,赵酉吉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苏荷子一时兴起穿了男装。
然而,下一瞬,赵酉吉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关于“女扮男装”的念头被瞬间击碎。
那男子虽然面容精致无瑕,但线条比苏荷子更显硬朗几分。最关键的是——赵酉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人修长的脖颈上——清晰凸起的喉结赫然在目。
视线再往下移,素白长衫的前襟处一片平坦,毫无女子应有的起伏。
这绝非苏荷子!这是一个容貌与苏荷子极其相似,却实实在在的男子!
赵酉吉心中惊疑如潮水般翻涌。
难道……眼前这人,与苏荷子有血缘之亲?她的父亲?兄长?
可是苏荷子乃是一个化形成人的女妖,之前从没听说过她有什么亲属。
炼丹房内弥漫着未散的药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苏荷子特有的清润水汽。
正当赵酉吉惊疑不定时,那男子脸上骤然绽开毫不作伪的惊喜笑容,快步迎上前来,语气熟稔得如同老友重逢:“赵酉吉!你可算回来了!”
他声音清朗,带着真切的关切,甚至自然地抬手轻拍了下赵酉吉的肩膀。
“这一路北上太乙仙宗,听说那里魔念肆虐、凶险万分!可曾遇到麻烦?没受伤吧?”他目光快速在赵酉吉周身扫过,仿佛在确认他的安危。
他凑近些,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后怕般的庆幸:“万俟姑娘前几日还念叨,说那缝尸虫诡谲难测,怕你独自应付不来……如今见你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我这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言语间的熟稔与关怀,仿佛他早已是赵酉吉在天魔府炼丹房中的常。
赵酉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络与熟稔弄得措手不及,心头疑云更重。眼前这张与苏荷子酷似的男性脸庞上洋溢着真切的喜悦,但那亲昵的姿态和脱口而出的关切,却让赵酉吉感到一种诡异的陌生。他强压下翻腾的思绪,紧盯着对方那双含笑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是何人?苏荷子姑娘何在?”
男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丝促狭,仿佛赵酉吉在开一个有趣的玩笑:“赵酉吉,这才分别多久?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
赵酉吉盯着眼前这张与苏荷子有七八分相似、却带着男性特征的俊美脸庞,听着对方用苏荷子的声音熟稔地嘘寒问暖,一股荒谬绝伦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艰难地问道:“你……你难道是……苏荷子?”
那俊美青年闻言,脸上竟浮现出一抹属于苏荷子的、带着羞涩的红晕,微微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嗯……是我。”
“不可能!”赵酉吉如遭雷击,失声低吼。他脑中瞬间闪过自己花费九百万灵石巨款、在天魔府拍卖会上将她救下时,那蜷缩在蚌壳中肌肤如雪、娇弱无依的玉人模样;想起她初醒时不着寸缕、白的耀眼的胴体;想起自己无数次半真半假的调戏与“暖床丫头”、“道侣”的玩笑;更想起心底那份早已将她视为禁脔、绝不容他人染指的念头。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驱使着他。赵酉吉猛地踏前一步,粗暴地揪住对方素白衣衫的前襟,另一只手带着某种绝望的求证欲,毫不犹豫地抓向对方平坦的胸口!
入手处一片平坦坚实的肌肉触感,再无记忆中半分温软的痕迹,赵酉吉又不死心的想探查一下面前这人的裤裆里是否多了什么东西,苏荷子娇叱一声急忙闪身躲开了。
赵酉吉的手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整个人踉跄着倒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五雷轰顶”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他倾尽积蓄,从拍卖台上救下来的,不是那个让他怦然心动、娇俏可人、肌肤莹白如玉的女妖精居然变成了一个男人?
一个喉结分明、胸膛平坦的男人,更令赵酉吉无法接受的是,他的容貌甚至比自己俊美得多的!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强烈的荒谬感如同滔天巨浪将他淹没。他花费天价灵石买来的不是红袖添香,而是一个比他自己还要英俊的同性!那些曾经的旖旎心思、那些隐秘的占有欲和幻想,此刻都化作了最尖锐的讽刺,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赵酉吉只觉得眼前发黑,气血翻涌,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属于“苏荷子”的俊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暴怒在胸中疯狂燃烧。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赵酉吉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了这句话。